先前家里没出事那前儿,家底儿好算富饶,邻里亲戚便走的近些,但万事难逃一个‘后来’,家道中落之后,往日那些熟络的亲朋好友也就慢慢没了来往,生怕王素芝开口朝他们借些银钱。
也是家里这场喜事来的有些仓促,一时间王素芝竟然想不起来能找谁来搭把手……
从赵越离开王家开始,整整一天两夜时间,姊妹两个还有半大的巧儿活生生忙成了陀螺,倒是正主儿王家明睡了醒,醒了吃,气色好了不只是一点半点儿。
虽说累是累了些,家里到底是有了些办喜事的样子;
王素芝姐两儿就这夜色把家里家外冲洗的干干净净,素净的院子装点了红绸,大红的喜字板板正正贴在大门口,还从村里祠堂借来了红白喜事用的桌仗、碗筷;新鲜的挂着露珠的食材堆满了厨房……
其中变化最大的要数王家明住的东厢房,之前只有两床半旧的被褥,连桌子都没有一张,空空旷旷的,讲话的时候好像还能听到回音;如今呢,不过短短一天光金,火炕上安置了崭新的壁柜,新打的桌椅,王素芝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淘回来还有一张半新的书桌,整齐的摆放着王家明先前用过的书本……
王素珍瞧的暗暗咂舌,姐姐花钱也太凶了些,瞧的她心惊胆颤的,这是不过了?
忍了许久,素珍还是没忍住开口了,“阿姐,你这手笔也忒大了些,不给家明留些银钱过日子了?”
一母同胞,自从姐夫走了,外甥一病不起,阿姐的日子一日苦过一日,无米下锅的日子也是有的,怎能如此行事呢……
今儿下午她可是瞧的分明,阿姐托张媒婆把压箱底儿的那块儿金元宝连带着置办的一些绸缎、礼盒送去了赵家……
村里儿结亲,穷苦人家的彩礼,二尺红布、两只肥鸡、两只肥鸭,至多在填上半块银子,都能算的上风光了……
素珍不是不疼外甥,相比之下,她更心疼两鬓斑白的阿姐,心里已有些愠怒。
“瞧你,”
心里的大石接连落下,王素芝整个人瞧着轻巧了不少,像小时那般轻轻掐了妹妹脸蛋儿一下,“这都是家明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就是给他成亲用的,如今也算是全了老人的心愿。”
忙活到深夜,巧儿劳累的早早睡去,如豆的油灯隐隐绰绰在幼儿脸上舞蹈,王素珠爱怜的帮外甥女掖掖被角儿,摸出小铜剪挑了挑灯芯,压低了声线。
“其实,早些前儿家明闹病厉害那些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时候,我也偷偷动过一些里面值钱的物件儿,已经是对公婆不起,如今也算有个交代。”
“阿姐啊!你那里有对不起他们家人了?这么多年里里外外不都是你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嘛,要对不起,也是他们家人对不起你。”
素珍冷铁不成钢的瞧着自家阿姐,恨不得撬开阿姐的脑壳儿看看她的脑筋到底是怎么长得,怎的想法如此奇怪。
“阿姐,明天风光倒是风光了,可也不过都是给外人看的,不若把这些银钱留给家明才好。”
“你不为家明日后考虑了?不给他留个后?”
王素芝吹灭灯火,贴在妹妹身边,闻言浅笑,好似有些疲惫,语调却是出奇的轻松,“素珍啊,人得知足,老天已经把家明还给我了,其他的阿姐已经没有心力去肖想了,家明往后啊没有病痛,平平安安的,阿姐就知足了……”
……
月朗风清,苍翠枝叶簌簌而动,灵动清凉月色透过窗棂洒进小屋。
屋内床榻上并未有一丝褶皱,赵云澜腰杆儿笔直坐在屋内唯一的凳子上,面前四方小桌上摆放的,正是先前王素芝托人送来的喜服和那枚小小的金元宝。
深邃的眸中波澜不惊,不知在思量些什么,良久……良久……
‘吱’
老旧的房门开启,挺着大肚子魏璎宁提着一盏油灯俏生生矗立于门口,神色复杂的注视赵云澜比丈夫还要俊逸的面庞良久,轻叹一声,轻巧的关上房门。
“叮”的一声轻响,烛台被放置在桌面上,一旁的喜服闪过一丝流彩,好似一团火在燃烧。
“云澜,该休息了。”
魏璎宁知他心里委屈,果不其然,这孩子一点儿没有要睡的意思,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辰了。
“嫂嫂……”
魏璎宁暗叹,若是换成是他,怕是早就随了父兄去了,拼着血溅三尺怕也是不受这样的屈辱,是以安慰的话也讲不出口,叔嫂两人一时间没了言语。
良久,赵云澜浅笑一声,讥讽的开口,“天一亮,我便成了全国的笑柄罢。”
魏璎宁心头一颤,瞧着赵云澜落寞的样子,说不出的心疼。
她入府那年,赵云澜还是垂髫幼童呢,一转眼就已经长大成人;论才情,赵云澜甚至在自家夫君之上,心智、样貌无一不是皇都翘楚……
她夫君、公爹虽已逝去,但好歹在坊间落了个好名声,而赵云澜明日一旦踏进王家的大门,可就彻头彻底成了一个笑柄……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日后怕是要在赵家族谱上除名,百年之后赵家子孙根本不记得曾经那位彗星一般划过皇都的先祖……
“从抄家那刻起我们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