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立半陪着笑:“赵姑娘,你别怪公子只给一天的时间,实在是蜀州旱情严重,缺水缺食物,多一天就多几人伤亡。”
赵柳儿点了点头,这些,她都懂。
回到房里,赵柳儿又念了几遍《风雨》的诗句,可阳光依旧,不见风雨。
赵柳儿跑到厨房里拿来一大把洋葱和辣椒,呛得自己眼泪汪汪,泪水成河,可门外,阳光依旧,不见风雨。
为什么,苍天为何就不能眷顾自己一点点吗?以前风雨两字,念都不敢念,眼泪一滴不敢掉,就怕平白招惹了风雨,惹了祸事。
如今,自己千盼万盼,泪水成河,也换不来一点雨滴。
难道,自己就只能是瘟神吗?不能助自己,也不能助别人。
赵柳儿感到绝望。她又仿佛回到了阿爹去世的那晚,脑子里都是阿爹泡得灰白浮肿的脸,一直在指责自己的罪过。
自己的出生,就是一种罪过,就如同李寡妇一般,克人克己。
赵柳儿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日一夜,李立三次叫她吃饭她都未曾去。她已经绝望,绝望到忘记了饥饿。
“轰”的一声,韩牧破门而进,看到了赵柳儿一双红肿的眼睛,似极了熟透的红苹果。他夺过赵柳儿的辣椒,“再弄下去,眼睛都瞎了。”又拿出几个馒头,“吃点吧,等会送李氏上路。”
赵柳儿本感念韩牧的好意,可下半句话噎得她无语。
她并未接过馒头,直接跑出院子,对着上天痛骂:“老天,你有眼无珠,有本事现在就劈死我,老娘我不稀罕你的呼风唤雨!拿回去吧,以后都别招惹我!”
看见赵柳儿指着上苍痛骂,李立连连摇头,“赵姑娘疯了,疯了。”
明明午日时分,天空却突然变了颜色,乌云霎时笼罩了整个天空,盖上了层层黑布,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一道劈向赵柳儿,一道劈向周围的树木。
韩牧一个飞身将赵柳儿带离,躲过了闪电的袭击。旁边的树木被劈成两半,其中一半飞般砸向赵柳儿。赵柳儿躲闪不及,被砸中了肩膀。
闪电过后,便是狂风骤雨,雨水洋洋洒洒地漂向蜀州大地。院子外响起了百姓的欢呼声,久遇甘霖,蜀州有救了。
看到豆大的雨水,赵柳儿喜极而泣,丝毫不觉肩膀上的痛,赶紧拉着韩牧前往县衙。
匆匆赶至县衙,刘县令告知,李寡妇自认为罪虐深重,在牢里咬舌自尽了。刘县令还欣喜说道,正因为李寡妇主动伏法,才感动上天,降下甘霖,解决了蜀州之困。
赵柳儿看着刘县令奸恶的嘴脸,恨不能手撕了他。
一日未进食,又耗费了众多心血,赵柳儿晕厥在地。她迷糊间感应到一双手轻轻地抱起了她,怀抱像极了阿爹,温暖有力。
待赵柳儿醒来,看见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正俯视着她。
“醒了?肩膀痛么?”男子温柔地说道,转身向旁边的韩牧叮嘱:“赵姑娘这肩膀委实伤得重些,不能拎太重的东西,要仔细休养。我开些通筋活血的药方,煎好了给赵姑娘服下。”
韩牧一改往日的冷酷,温和地点了点头,“谢谢温大夫。”又转向李立,“找个乖巧灵活的女子,这几日就侍候赵姑娘吧。”
“等等。”见温大夫离去,赵柳儿着急喊出了声。她觉得温大夫像极了她儿时的一个玩伴,想问及,却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温大夫可曾见过李寡妇的伤?”
温子儒放下医箱,他知道赵柳儿所问。她呀,即使自己自身难保,却总顾及他人。其实李寡妇是否自尽又与她何关呢?“李寡妇确实是咬舌自尽的。至于她身上,手上的伤,是她将自己的肉割下来,给她两个孩儿吃,所以身上都只剩斑驳骨头。其实,她现在的身子,活下去,也是煎熬。”
“刘县令答应了她:只要她伏法认罪,他会每日供她孩儿食物,供他们上学堂。”韩牧冷声地把温子儒未说的话补上。
赵柳儿紧紧地攥着床边的衣被,眼里尽是悲愤,“好人是祸水,坏人就逍遥自在,凭什么?”
温子儒皱起了眉,“赵姑娘莫动气,别伤了身子。”
一个小侍从匆匆进来,道是请温大夫前去看病。温子儒深深看了赵柳儿一眼,告辞离开了。
韩牧将一切看在眼里。温子儒是温侯的次子,早年养在外祖母家,酷爱医术,这次主动请缨前来蜀州,协助解决蜀州百姓疾病。看他神情,似与赵柳儿关系不同一般。
韩牧瞧了瞧赵柳儿,赵柳儿满脸悲悯,似极了怜悯世人的菩萨,却生了张祸水的脸。
无缘由的,异常烦躁。
韩牧站起身,踱了几步。院子外,雨水哒哒,灰雨蒙蒙,看样子下个三五天没问题。此番看来,赵柳儿确有几分呼风唤雨的本事,可代价确实有点大。那天,倘若他迟一分,赵柳儿说不定就劈死在闪电之下了。
“你莫伤心,这两日,我已命人收集刘、王二人所有罪行,所有证据已提交廷尉府,待我回去跟殿下呈奏,必将他们绳之以法。”韩牧好言说道。
赵柳儿用右手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左肩膀受伤,没碍着右手。她转过脸,看向韩牧,“要不,我们今日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