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初心不在焉。阿媛迷迷糊糊睡着,忽然听见了卧房内辗转反侧的声音。
他睡眠很差,故孙碧云命人常年在房中点安神香。
但他厌烦那股味道,阿媛便偷偷地拿香丸压住,等早起时,再悄悄点起来。
两人在这事上心照不宣。
这几日他睡得安稳,今日不知怎么了,半夜了还听见他在翻身。
阿媛下午被孙碧云叫到佛堂内训话,说是训话,实则就是在蒲团上跪着而已。
她又累又乏,迷迷瞪瞪地爬起来,趿拉着鞋子走得不甚稳当。
柳景初听见动静,翻身的动作停住。阿媛打着哈欠晃悠过来,眼皮耷拉着趴在床前。
“吵到你了?我不动了,你回去睡。”
阿媛努力睁开眼,困得目光呆滞了许多。
她摇头:“不行,你睡不着会难受……”她困得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
柳景初无奈:“我不难受,我马上睡,你回去。”
一只小手胡乱伸过来,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不行,你还睁着眼呢。”
柳景初闭上眼,那只手继续停留在脸上胡作非为。
“不对,你眼珠子在动。”
“……”她的手沉甸甸地压着他的眼睛,手指还四处乱戳。那是他的眼珠子,又不是死鱼眼,不动才怪。
他伸手拿下那只乱动的手,睁眼看向下巴抵在床边,困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
那手安分下来,小小一只缩在他的掌心里。阿媛没披衣服,身上只穿了件里衣,柳景初催她回去。
“去睡觉。”
阿媛闭眼,鼻子里哼一声:“嗯……”
她闭着眼,踢掉鞋子,咕噜咕噜爬上床滚了一圈,自发自地钻进被子里,沾枕便着。
圆圆的一小坨从身上碾压过去,柳景初睁着眼盯了一会儿帐子顶,缓缓转头看去。
枕头上多了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像个兔子一样拱在他手边,睡得极香。
床被占了一半,柳景初不能翻身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脚还搭在了他的腿上。
屋子里热,棉被厚重,阿媛热得有些想踢被子。她拱了拱,似乎寻到温度适宜的地方,拱得越发起劲。
身侧贴上来一个小暖炉,肩膀上趴了只软乎乎的兔子。
想叫醒她的声音被咽了下去,柳景初平躺着,闭眼,胸前压上来一只温热的手。
他心猿意马,以为自己今夜注定会失眠。谁知被身侧温暖舒适的温度烘着,很快睡去。
他被一阵麻酥酥的刺感唤醒,睁眼,天色尚暗。
窗外,有扑簌簌的细雪落地的声音。
脖子一侧有细小的暖流吹过,他低头,正巧跟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对视上。
“早……”
“嗯……”阿媛迷迷糊糊闭上眼,鼻子里冒出一阵细小的鼾声。
很快,那细小的鼾声停住。搭在腰间的腿悄悄地撤了下去,伸进他里衣的手,也做贼似的缩了回去。
压在肩膀上的脑袋,装作不经意地往一旁转去。
典型的用过就丢,他只觉牙根发痒。
半边身子麻得失去感觉,他手指蜷起,抓住准备从掌心里抽出去的手。
阿媛小心地抽了抽,见抽不出来,干脆装作没醒的样子,紧闭着眼不出声。
柳景初看着鬼鬼祟祟往被子里钻的脑袋,咳了一声。
他出声道:“阿媛。”
“嗯……我还没睡醒呢……”小小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
好一个掩耳盗铃。柳景初再叫:“阿媛。”
“……”
他无奈地看着阿媛卷走了大半床被子,只好努力喊醒装睡的人儿。
“我身上被你压得麻了,现在动弹不得。你要是醒了,就分我些被子。”
“……”
被子一拱一拱地盖到了他身上。
柳景初等着那股麻劲儿缓过去,他盯着帐子顶,掌心里的小手,比暖手炉还熨帖。
他盯着那个欲盖弥彰的后脑勺,忽然出声道:“阿媛,你我成亲了,是正经的夫妻。”
片刻后,被子里传来一声闷哼:“嗯。”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手指紧紧地抓着那只手,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在跟阿媛说。
“夫妻睡一处,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
阿媛从憋闷的被中探出头来,两人平躺在床上盯着帐子顶,势要盯出朵花来。
许久,等天色微微亮时。房中响起一道干巴巴的声音。
“阿媛,榻上硬,外间里也冷。你,睡得好吗?”
“还行……”反正她已经习惯了。
话音一落,握着自己右手的力道紧了紧。她觑了眼身侧人的脸色,见他面色淡淡,但两片薄唇紧抿,明显不悦。
阿媛赶紧改口:“不过现在天冷了,就,就有点睡不好了。”
睡不好便好。柳景初微微偏头,掩饰性地咳了几声,压下微弯的眼角。
这几日,阿媛日日同柳景初待在一处,除了练不好字会被训一顿,日子过得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