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夜色,月华退却,白雾缭绕,宛如深山老林中盘旋的云,渺远而不知归处,一场雨刷刷地下,冲淡了些许白雾,也让湿气更重了,让她在梦里也不得安宁,那让泪濡湿的睫毛沉重地压在眼皮上,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
许久后,那张在黑暗角落里辩不出悲喜的脸突然扭曲,眼睛猛地睁开,惊恐地盯着黑暗,陷入恐慌。
窗外雨声沙沙,似蚕食着桑叶,一点一滴向她扑来,将她激得更惧,咬紧牙关去直视黑暗,直到眼睛酸痛时,她才转过头,盯着窗外,“夜雨惊人梦,梦醒荒芜生,年少不经事,需得再从头。”,那张脸上扯起一个莫名的笑,如同微风拂过朝霞一般去了,无影无踪。
她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前,站在窗口,任潮湿的雨气浸润身体,将她激醒。
晨曦将至,黑暗尽退,只余一层模糊的暗色朦胧地隐在四周,极致天破晓,那一层层暗黑无处躲藏,尽数褪去,再没有了。
她望着地平线处一抹遥远的白微笑,眼里涌动着希望与光明,“今天,是新的一天。”。
太阳从地平线那里钻出,和着晨曦一起,很快便将天空染红,一层层云脉山峦般托着太阳上升,不一会儿,阳光普照人间。
她的身上落满了太阳,将浸润的雨气照得温暖,一层蜜色般的肌肤上一层层金色的朝阳,将她衬得宛如神女,她在阳光中微微一笑,退回房间,随手披了一件衣服,下楼。
她轻轻地走,尽量不发出声音,穿过楼道,楼梯,大堂,站在并未关上的门前,略微疑问,但她很快打开门,迎接万丈光芒。
太阳直射,无一丝一毫阻挡,将人间充满光明,她在光中,感受到极致的舒畅。
她轻轻合上门,走出去,走到光中,一步步朝太阳走去。
白雾让雨浇了一阵,仍未散去,只更沉重了,太阳出来,也未照散它们,吹动的风,也只是水平地掠过去,并不带走什么,于是她的眼前,仍是朦胧而热烈的白雾,似一张张网一般将一切困住。
她踏进白雾,朝着白雾中伸出头的树木空出的位置走,一直往前走,并不停歇,直到走得倦了,她才停下,再看四周,白雾也渐散,慢慢融在阳光里,而她每走一步,似乎带动了白雾行动,跟着她的方向,她不由笑了,“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事物,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她遥望四周,高大树木遮住阳光,只余缝隙中洒出点点金光,金点被过滤后越发耀眼而纤明,再照过来时,犹如神光,神光所到之处,白雾渐散,慢慢地,一条道路显现。
她不知道那条路通往哪里,但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去了。
沿着道路走,两旁树木林立,杂草甚少,野花也微,只鸟儿啾啾,已有许多飞出窝,朝着天际飞去。
鸟的翅膀划过天空,留下一阵奇异的气流,气流飞快散后又聚,仿佛鸟儿不曾来过。
她停了停脚步,“总不能跟这鸟一起飞去吧?”,她眺望着远处,见到森林之外开阔的地面,继续往前,“我没有翅膀,只有脚,注定不能与鸟为伍,但是人间的野兽,也不能为伍。”,森林中虽没有野兽声,但遮天蔽日的绿荫,让她产生了莫名的自然与舒畅的同时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惧,她一边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一边害怕着发生什么。
她极快的穿过森林,走到森林边上,白雾升腾中,一条小溪映入眼帘。
小溪清澈见底,并无虾鱼,只小石头堆积,无边无际随小溪流去,如同欢快地孩童不知忧愁地玩耍,流了一段后,小溪在一处停留,蔓延成一湖泊。
湖中清风徐来,芦苇微荡,小船也动了动,云、日皆在湖中投下倒影。
她望着湖中男人的倒影,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男人说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风吹动湖中影子摇摆,泛起波纹,吹了许久后,慢慢平静,她抬起头,望着男人的眼睛,真诚地道谢,“谢谢”。
男人一笑,似朝阳出云,“不用谢”,他看了一眼她,而后望向湖中的船,并未说话,她却意会,而后摇头,“我不会游泳。”,他笑了,“坐飞船的人都得会飞吗?”,她也笑,“至少心是的”,在他抬头看她时,她飞快垂下头,她感觉到他的视线久久停留,越不能抬头了,一会儿听他说道,“你可以住在这里。”,她仍未抬头,只是问,“条件呢?”,这惹得他笑了,“你有什么条件?”,她冷的嘴角浮起一个一闪而过的微笑,随后谦卑的说道,“你缺一个女仆吗?”,他戳破她的幻想,“不缺。”,她又问,“那你缺什么?”,男人不说话了,一会儿后才说,“朋友”,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似乎在考量他话的真假,一会儿后,她摇了摇头,“朋友,那是我达不到的高度。”,他神色未变,“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没自信吗?”,她未说话,仔细分辨他的神色,像一个摄像机一般牢牢记住他的脸,但回放时,她并未得出答案,男人并不等她回答,转身走了。
她站在岸边,望着荡漾的芦苇,久久不语。
她何德何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自己惹上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