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城门口迎来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姑娘和一匹灰扑扑的杂色马。
守城官兵看了她的身份文牒,随口盘问道:“来镇北关做什么的?”
戚玉霜捏着嗓子:“俺家是马户,来给军队送马的。”
大战将至,各级马户都要把饲养的战马送来军队,以供战马储备之用。官兵看了看这匹灰不溜秋的马,质疑道:“怎么养成这样,成色看着太差了吧。”
戚玉霜:“……”可能是抹得太过了。
总算被放进了城,戚玉霜牵着马刚想寻一处地方落脚,城墙拐角处,一队整齐精干的巡城官兵正好转了出来,队伍齐整,神气十足,戚玉霜暗赞一声不错——果然是北疆的精兵,与临阳县城的官兵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也不知是谁训练出来的,颇有风范。
“四下加强警戒,不可懈怠。”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戚玉霜脚步一顿,就见转角处,一名年轻的将领信步而来。
他身形颀长,素银色的甲胄披挂周身,并不显得臃肿,反而格外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手压佩剑,双眉微蹙。
戚玉霜浑身血液在一瞬间涌上头顶。
只一眼,戚玉霜就认出了他!
卢辞!
她猛地转过头,大步向反方走去。
卢辞正吩咐着巡城官兵加强戒备,忽然余光中,看到一个牵马的姑娘背朝他的方向疾步赶路。
他眼睛微微一眯,眼梢无声地勾出一个锐利的弧度。
那背影为何有些眼熟?
这位姑娘脚步看似迅疾,下盘却极稳,步伐间与呼吸吐纳的节奏完美地融为一体。他瞬间得出结论——这是一个习武之人!
更何况……他目光逐渐冷厉,这个背影,带给他一种深深的熟悉感。
“站住。”
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只有两个字,戚玉霜却仿佛能听出那声音是从卢辞牙缝里发出的,带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不像他平时的嗓音,反而异常的森冷。
这么多人,被卢辞堵在当街,这可怎么跑?戚玉霜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卢辞有没有从当年的仇恨里走出来?
她背对着卢辞,没有回头,像是在等待一个即将到来的结局。
卢辞的脚步一步一步踏得很重,在青色的砖石上发出格外沉闷的声音。
他的手已经压在了剑柄上,五指张开又合拢,紧紧地握住剑柄。
十步,九步,八步。戚玉霜默默地数着。
一声清脆的嗡鸣,卢辞手中的剑从剑鞘里抽出一半,明如秋水的剑刃在日光下折射着极为耀眼的光芒。
不会要把我剁了当下酒菜吧?戚玉霜冷汗直流。
七步,六步,五步。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我说怎么四处遍寻卢将军不见,原来是在此躲懒呢?”
卢辞猛地转过身,一个身材中等的少年将军正站在城门口,个头不高,却穿了一身乌金重甲,人被裹在里面活像个移动的煤球。许是重甲重量太沉,此人苍白的脸上被压得没有什么血色,眉梢眼角的跋扈之色也带着三分中气不足。
卢辞双眉蹙起,露出极为克制的不耐:“哦?是汪怀小将军。”
仿佛是被“小将军”三个字戳痛了,汪怀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小将军”多用于称呼随父出征的将门子弟,这些年轻人大多没有实职,在阵前领兵杀敌,众人尊敬的话称一声“少“小将军”,不尊敬的话,说什么都是有的。
若像当年戚老将军帐下戚玉霜与卢辞两位左右小将军,所有人无不是敬畏有加——那是因为人家的本领与赫赫的战功。可汪怀这等纨绔子弟,父亲靠着好运一路高升,自打娘胎里出生,从未上过战场,没立下过半分功劳。
卢辞成名的年纪与他相仿,如今早已脱离了“小将军”的行列,卢老将军殉国后,卢辞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圣上亲封正二品车骑将军。如今圣上御驾亲征,又点他作前部正印先锋官——简直是风光无限!
而自己呢,至今还是个无职无衔、有名无实的“小将军”,在数九寒天顶着沉重的盔甲巡守城池,却只得来卢辞的一句讥讽!
汪怀强压着怒火,恨恨道:“卢辞,你再这么玩忽职守,信不信我到父亲面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父亲汪合此次出任三军主帅,卢辞也归于他父麾下,他就不信治不了卢辞!
别人不知道,戚玉霜可是知道,卢辞外表看着清清冷冷的,内里脾气简直是爆如烈火,一点就着。她趁卢辞不注意,牵着马开始慢慢向后撤去。
果然,卢辞的不耐已经要冲破眉梢,他平生最瞧不起这些草包来前线蹭功劳,不仅帮不上忙,还常常拖全军后腿。他勾起嘴唇,冷笑一声。
“汪怀小将军,”他故意把“小将军”三个字拖得很长,恶劣地欣赏着汪怀越来越绿的脸色,“你请便。”
“我倒是期待,汪将军听了你的话后,会不会赏我八十军棍呢?”
“你!”汪怀气结。他说这话当然只是吓唬吓唬卢辞,谁不知道卢辞在北疆的声望?他出身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