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熟睡到半夜时分,被一种远远传来的混乱声音所惊醒。他简直疑心发生了地震,或者有敌军入侵什么的。他好奇的穿衣起床,打开房门,走出屋子,站在廊檐下张望。
喧闹的声音从街东一直传到街西,人们都在简短的传呼着一个信息:“起火了,快去救火。”
再遥望东边街头,一柱浓烟直冲云空,那一片夜空似乎也被点燃了,仿佛把巨大的夜空烧出一个“大洞”。
沈清跟着人们跑去事发地点。这么大的火灾很多年未曾见过,不知道是谁家遭此不幸。
火灾现场,挤着一大堆人,有围观的,也有帮忙救火的。不过,火势太猛,人们能做的非常有限。只有隔壁邻居家,显得更加忙乱,在拼命往墙头泼水,不要让大火漫延过去。
这里是镇郊村落里面,幸好不是老街上那样,房屋连着房屋的结构。要不然,一家起火,必然是十家“株连”。
起火房屋的空地上堆着一些抢救出来的财物,有个老头子捶手顿足的还想往屋里冲,被旁人死死拉住了。屋子里,已经烧得跟熊熊的大锅炉一样。仿佛那些混凝土都成了燃料,把火势层层加旺。
着火的房子是一栋三层红砖小楼,结构很现代,门窗是时新的铝合金材料,楼里楼外,有时髦的马赛克瓷砖装饰。
这样的砖石混凝土私人住房,镇上才刚刚兴起,比较稀罕。能建得起这样的“小豪宅”,房主自是镇上最有钱的人。
这个房主镇上的人都认得,就是干客运的汪永贵。
汪永贵原以打草鞋为业,家境十分贫穷,祖辈传下来的房子连瓦片都没有,盖的全是茅草。个体经济被允许以后,汪永贵干起了废品回收;捡废品赚了一点钱,他就买了一台农用运输车干起了运输;再过不久,他就买下一台客运汽车,跻身到客运行业干起了客运。
干客运确实很赚钱。过去电影院那种人海聚集的场景,如今都转移到客运站。人们热衷出门,需要远行。走得越来越远,看世界寻梦想。不象过去,一辈子跟蜗牛似的,只是忠心耿耿围着小镇转圈圈。
干客运的司机们,可谓是财源滚滚,大都成了“大富豪”。汪永贵一家,就是这短短几年间,变得让人刮目相看。从前的破烂小平房,一下子翻修成三层“小洋楼”,建起围墙小院,安有防盗铁门,确实雄伟气派。
从一贫如洗,到腰缠万贯,汪永贵可谓是时代传奇的经典范例。
他如今年纪大了,不亲自开车,由高中毕业的儿子来经营。沈清上次从学校回来,下长途车换短途车的时候,坐的就是他们家的车。他儿子认得沈清,还跟沈清打招呼:“沈清,读大学回来了?”沈清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回应他。
镇上的“暴发户”,当然不止汪永贵一家。建筑小包工彭师傅,在镇上公路边买了最大的一块地皮,建起了五个门面的三层大楼,比过去的“供销商店”还要大。他只有两个儿子,人们都替他担心,那么大房子,谁来居住?
还有开粮油店的曾老板,建的是八层高的小豪宅。八层高,我的天,抬头望一下他们家屋顶,帽子都掉下去。曾老板最厉害的一点是,他还购买了全镇第一台私家小车。人们纷纷猜测他到底有多少钱,估计他家五层以上的三层楼,跟银行金库一样,装的全是钱。
不是所有人都靠劳动致富,也有个别人,属于天生命好,碰上“大气候”,一个意外之财就砸脑袋上,竟然一夜暴富。
跟沈清一起同校读过书的阳向东一家,原是镇上最穷的,最被镇上的人瞧不起。阳向东上学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就跟狗啃过似的破破烂烂。他身上还长癞疮,都是典型的穷出来的病,同学们一个个看见他就驱赶他,没有可能有谁跟他交朋友。
可是有一天,他们一家突然就面貌大改观,一家人都从头到脚,穿上了时新又漂亮的衣服。阳向东打扮得跟个花花公子似的,穿得比电影明星还时髦。他身上的癞疮也治好了,只留着丑陋的癞疮疤痕。
原来他们家有一个海峡那边的亲戚回来了,那个亲戚是个企业家,非常有钱。他在大陆投资了几家公司,阳向东就在亲戚公司里上班,拿着丰厚的工薪。
阳向东家很快也建起了高楼住宅,真正的跨入富人行列。最近的阳向东买了一台镇上最高级的摩托车,每天骑着它,开着“嘣擦嘣擦”的迪斯科音响,在街坊们复杂的眼神里,穿来穿去。
阳向东上学的时候,因为一身癞疮,女同学路上遇见他,跟躲瘟疫似的,都是捂着鼻子远远避开。可是现在,阳向东娶的老婆,真正比天仙还漂亮,把那些从前瞧不起阳向东的同龄男人,嫉恨眼红得想去上吊。觉得这个长癞疮的傻小子,真是糟蹋了如花似的玉的好姑娘。
一时间,有好多人家,都拼命翻找起自己家的族谱,或者向家里所有的老人打听,看看有没有海峡那边的亲戚。
沈清外婆说,她也有一个同胞弟弟,当年跟随败军去了海峡,一直没有音信,现在很想得到弟弟的消息。
有一个跟外婆关系绕了八百个弯的乡下“侄子”,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发了疯。跑到沈清家里来,请求沈学良的帮助,给红十字会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