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眼见着就要过年，丝绸铺子的生意也迎来一年当中最好的时候，铺子掌柜是个尽职尽心的，即使这么忙碌也不忘仔细地向秦妩汇报铺子的情况。
“因为月末推出了小姐设计的新品，上个月咱们铺子的收入翻了一番，有五千五百两银子，佛莲布的购单也有五百匹……”
隔着屏风，虽然掌柜的声音中气十足，但是秦妩好像还是听出了他面上的那一抹难色。
“咱们现有的绣娘，就算只把精力放在赶制佛莲上，一人一月也只能赶出五匹。”
要赶五百匹出来，铺子至少需要忙碌半年，这还得是他们不做过年的生意，只全心全意做这佛莲布之后的结果。
关键是半年的时间，那些下了预定单的达官贵人们定是等不及的，实际上今日早上便已经有人在催促想要拿布了。
秦妩明白掌柜苏叔的顾虑，这丝绸不比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寻常人家的必需品，事实上就算富贵如帝都，每月都要购买几件丝绸物品的人家也是少之又少。
这佛莲布也是因为得了长公主的青睐，才在达官贵人之间掀起一股风潮。
因而佛莲布的火爆带来的人手的缺少其实只是一时的，如果因为佛莲布的订单而大量招收绣工。
那么等这一股热潮退去，秦氏丝绸本身的交易量是养不起这么多绣工的。
苏叔竖起耳朵听着屏风内的声音，秦妩小小姐才刚接手丝绸铺子就设计出了别出心裁的佛莲布，让铺子在营收比往年这个时候翻了一倍还多。
这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成就了。
他面上添上几分恭敬之色，心里却有些替秦妩小小姐担忧，事实上，这个问题老板早就想出解决之法。
但是今日他离开店铺时，东家专门嘱咐他要将问题向秦妩重复一遍，听一下她的意见。
这可不算是个简单的问题，况且小小姐是第一次接手铺子生意，现下又有病在身。
苏叔一时弄不懂东家这样做的含义，这不是给秦妩小小姐徒增烦恼吗？
正想着就听见秦妩温温柔柔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
“订单若是绣娘绣不过来，苏叔可以试着发到农户家里，让他们的妻女来绣，然后按照绣品单独付钱。”
她提议道，如此一来便能够解决订单量过大，做不过来的问题。
况且如今正是农闲的时候，这附近的农户也能因此多赚些外快，正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这已然是个很不错的解决方法，自己当了二十年的铺子掌柜面对这样的难题时，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即使不是最好的，但听秦妩能理智冷静地提出这个方法，他的心里还是升起几分欣慰。
苏叔笑笑，秦妩这番话跟十八年前东家说的话一模一样。
也正是因为她母亲这番话，秦氏丝绸才能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铺子坐到如今的地位。
“如今都固定下来每月都绣的有一百多位……”
这本就是铺子平日里应对因为节庆等原因丝绸订单量激增的方法。
但这佛莲布的顾客大都是权贵之家，对这刺绣的技艺挑剔得很。
因而他只能让店里五六位专业的绣娘赶制。
一番话听下来，秦妩就明白的差不多了，一般人耗费些许时间虽然也能拿个绣品出来，但成品终究是不能和专业的绣娘相比的，恐怕入不了帝都权贵们的眼。
那便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苏叔差人去附近便宜一些的客栈问过了吗？”
她略微低头想想，问了一句。
“什么？”
苏叔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自我朝开国以来，三年一次和春闱一同举行的还有文绣院的选拔。
全国上下多少绣功一流的绣娘会专门在春节之前赶到帝都，只为参加这次选拔，考上文绣院。
因而文绣院的选拔也被戏称为女子科举。
“苏叔不如去附近便宜客栈，张贴告示，说咱们收取绣品，按质予钱！”
听她话音落地，一时间，苏叔看向秦妩的眼神都有些怔愣，一如他十几年前看向秦妩母亲——苏清的眼神。
同样的惊艳，同样的不敢相信。
这般思虑周全的法子竟是一个小姑娘在眨眼之间想出来的！
到现在都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竟能在眨眼间和她母亲想出一模一样的法子！
来帝都考文绣院的女子多半不是富庶的家庭，帝都路远，打尖住店也是一笔不小的消费。
而且有信心来考取文绣院的女子，那肯定是全国各地绣娘中的佼佼者，绣功自然不必多言！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他先前还有一些担心秦妩做了三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从没有接触过丝绸铺子，可能一下子没有办法好好管理商铺。
如今看来，秦妩要比他想象的聪慧得多，想来最迟明年，他这一把老骨头就能安稳地回江南过日子去了。
三年前，苏清小姐含泪把女儿留在帝都，担心大房对小姐不好，在那万般困苦之际依旧把秦氏铺子留给了秦妩。
同样留下来的，还有他这一把老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