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岛上已经提前入了秋,穿着一身短打的中年男子拖着一渔网上岸,岸上跑来两个同样装扮的年轻男子。
“哎哟,大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快让小的来。”长戈忙抢过杨振天手里的渔网,看到网里活蹦乱跳的海货,嘴巴里都冒出苦汁来了。
自从他们上岛后,大将军花了半个月时间养伤,顺便也看一看少爷留给他的书信。
等他伤好后,他就整日坐在海边,眼神复杂地看向大庆那边。
这座海岛与世隔绝,可离大陆并不远,乘船一天来回足以,可他们上岛后却一次也没离开过。
少爷除了派来他和长戟,还有事先长戟在北边买到的奴隶在岛上开荒。
三少爷也来监工了一段时日,这岛上如今已经建成了一座不比大将军府小的庄子,前有田地,后有山林,丰衣足食。
即使将杨家所有人接来也能自给自足。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杨将军看清了现实,认命了。
他开始像个普通百姓那样干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总是乘着小船出海捕鱼,带回来一网一网的海货。
他还让长戈他们跟着,就这样自己默默的干活。
如今家里晒好的鱼竿都有好几船了,够他们吃上好几年的。
杨将军每日例行一问,“那臭小子可有来信?”
长戈高兴地说:“少爷没来信,不过家里其他人来信了。”
杨将军终于露出了笑脸,“果真,是谁写的?”
“信上没署名,不
过看字迹应该是夫人主笔,您快回去看看。”
杨振天在这破岛上躲了半年多,和外界断绝往来,虽然身边有杨钺的小厮每天给他讲笑话,讲故事,逗他开心,可他还是觉得难受。
自从接受事实后,他也不怨天尤人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起码他还能见一见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儿们。
杨钺不敢经常往这边送信,所以许多消息杨振天都不知道,比如皇帝驾崩,比如朝中局势,比如东北如今三军无主。
看完了家书,杨将军又沉默了许久,无人可倾诉,只能对着自己养的一缸鱼说:“天道好轮回啊,周胤那家伙比我先死了,他下到黄泉没瞧见我会不会死不瞑目?
哈,周家的孩子一个个都不中用的很,要是让大皇子即位,那这大庆的江山恐怕就要改朝换代了。
如果不是你作死,要灭我杨家,我就是拼死也会让杨家子孙保住你们周家的皇位,如今我是管不了了。
说实话,我儿子这么能耐也多亏你,否则他可能一辈子就是个纨绔,如今,他就算要造反我都支持他。
而东北三军,你以为没有杨家人在,他们就会另投明主吗?我杨家的兵也不是谁都能夺走的。
我那小儿还是太忠厚善良了,所想的依旧是国泰民安,真是个好孩子啊。
这么好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他这个年纪都该娶妻生子了,我也能回去一家团聚。
再过上几年,我一把老骨头打
不动仗了,就让大儿接手,自己回家含饴弄孙,跟姓邵的那老家伙一样,不知道有多快活。”
杨振天吐槽完心事,给这封信写了一封很长的回信,然后将回信放进一个木匣子里。
他写的信都寄不出去,可收到了信不写回信不痛快,只能自己留着看了。
“这京城的天变得这么快这么猛,不知道有多少世族权贵能顶住这波暴风雨。”
邵芸琅接到新的飞鸽传书,内容无非是朝廷的新动态,她并不是很关心。
而且到了现阶段,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她更重要的事情是陪着谢渊。
谢渊在一旁睡着了,眉头紧锁,他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两颊凹陷,身上也没剩二两肉。
即使每顿药膳养着,他能吃进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邵芸琅看着一笼子的信鸽,对灵犀说:“把能传信的那几只留着,其他的都放了吧。”
灵犀诧异地问:“您不是说,再养一养,其他鸽子也快能成了吗?”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京城的事情了。”
邵芸琅隔几日就会派人回谢府报平安,但上一次,她派人送回去的消息不是太好。
除了谢首辅无暇分身,二夫人身怀六甲,谢家其他能来的都来山庄探望过谢渊了。
谢渊并不是时时醒着,因此也不是谁来都能见到他。
谢家人对邵芸琅实在没好脸色。
有人怀疑是她照顾不好丈夫,有人觉得他们放着好好的谢府不住,住在这种肮
脏地方,才导致谢渊病情恶化。
也有人怀疑是邵芸琅故意将谢渊带离谢府,蜗居在这山野之地,方便她过逍遥生活,不顾谢渊的死活。
说来说去,无非是要让邵芸琅将谢渊带回谢府,说得难听点,就算死,也该死在自己家里,而不是死在外头。
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人之常情。
灵犀打开笼子,将一只只鸽子抓出来放开,可是这群傻鸽子只会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并不离去。
“随它们去吧,我会让陈庄头每日放点粮食在此,随它们自生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