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后误会。本相体弱,哪里还有精力费心劳神的搞这些事情。”沈执清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今日,本相不过是陪自己的爱妾出来买东西罢了。”
沈执清冲着雍玦走上前两步,将视线落于他的脸上,“君后耳目众多,想必此等信息是不会搞错的吧。”
殿中的烛火跳跃灼燃,落于沈执清的脸上。
与七年前的直言不讳不同,面前这张清贵出尘的面容上没有激动,没有质问,而是唇畔含笑,面上端的是冷静与沉稳。
沈执清身上穿着的月白色的长袍迤地,衣饰上银色的流光在殿内流转,整个人虽看上去面色苍白,但却如画中仙,矜贵出尘。
雍玦盯着人看了许久,方才抽回视线,“看来本殿还真是送对了人。”
两个人心知肚明,却同样的心照不宣。
沈执清冲着人微微颔首,“臣多谢君后。”
“丞相既然身体不好,最近就少朝往外面跑。”雍玦盯着沈执清,迈步与人靠近,“省的哪天丞相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害的丞相再重蹈大寒那日的覆辙。”
雍玦笑着伸手扯上沈执清的外衫,给人拢了拢,“相爷这身体,怕是承受不了第二次的刑罚加身。”
雍玦近在咫尺,吐出的话很轻,却带着威胁。
沈执清无惧,他手伸出将衣服从雍玦的手中抽出,迎上对方的视线,“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跌倒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跌倒第二次。”
他将衣服扯了出来,向后退了一步与人拉开距离,“君后放心,臣为了南梁也会惜命的。”
雍玦低头摩挲着刚刚扯着对方衣服的手指,“这样最好。”
沈执清的这条命,活着比死了更好用。
雍玦:“本殿听说,丞相前几天去了流云台验收,没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干净的东西,莫不是指的嵇宴?
沈执清垂下眸子来,“没有。”
“那倒是稀奇了。”雍玦迈步走回上首的位置坐了,“那你说要是这流云台没有什么脏东西,为什么玉林宴那日的大火什么都没烧,偏偏就烧了本殿新建的观景露台?”
“这到底是什么个道理?”
雍玦在怀疑他。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声色渐沉,“若嵇宴真的在那,君后觉得,我现在还有命站在这吗?”
雍玦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观察着沈执清面上的变化。
然而,沈执清面色不变,不像是说的假话。
“也是。”雍玦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当年是你杀了他,他若回来了,第一个恨的一定是你,最想杀的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雍玦的话一字一句的砸进沈执清的心里,字字诛心,让人的心里阵阵发酸,发疼。
沈执清立在原地,手指嵌入血肉当中。
沈执清:“所以,他没回来。”
玉林宴的大火当真是巧合?
雍玦沉思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流云台现如今已经交给了丞相,丞相打算怎么办?”
“等北穆王事毕……”
沈执清声音顿住。
北穆王的事情结束,嵇宴就可以正名,到那时,也算是他给了他一个交代。而他,也该从愧疚之中,走出来了。
沈执清做了决定,“等北穆王事毕,流云台就……封了吧。”
雍玦:“准了。”
“这流云台毕竟是南梁一直以来供奉神灵之地,既然日后要把它关闭,那此番金鳞台的迎神之礼便不可大意。”雍玦坐直了身子,“前往金麟台的日子,钦天监已经测算出来了。这些天,丞相就留在府上写祭天请神所用的祭文吧。”
沈执清:“是。”
“不过,这祭文向来严密,不可大意。其中有一些细节臣还想同陛下商议,不知陛下身体……”
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来,沈执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回过头去,就看见守在门口的张全匆匆忙忙的走上前来,“君后您快去瞧瞧吧,陛下刚刚突然咳嗽不止……”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睛。
他抬头,就看见雍玦从椅子上站起身,迈步而下。
雍玦:“太医可去了?”
张全躬身,“已经去了。”
雍玦:“快随本殿过去……”
沈执清站在原地,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两个人已经从身边匆匆离开。
沈执清将手拢在长袖当中,他转过身,步出大殿。
殿外星光都藏进了乌黑的云层里,沁着水汽的风将沈执清身上的衣服吹起。
他望着远处灯火深处的御龙殿,眸色渐深。
戏子登台唱戏,戏做足了,人尽兴了,方才是出好戏。
他所愿一直是这南梁百姓和乐,而今风将起,这南梁的天恐怕要变了。
晚间,南梁起了风,大雨倾盆而下。
丞相府,廊亭内,沈执清靠在廊柱上,他将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垂落的手里握着酒壶。
闪电刺破天空,映出冷白色的光影来。
光影拢在身上,似是要与身上的衣服融为一体。
雨水如帘幕倘落而下,沈执清望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