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向着临杨县走去,许念把阿姐给自己的信又展开了,有些心绪不宁。
粟阳援军叛反案。
五年前,粟阳告急,敌军兵临城下,粟阳驻守军死守城门,拖延了敌军整整二十三日,死伤无数,才把求救信送回堰都。
而当时,奉命领兵去支援之人,是东川小侯爷陆时升,策马堰都恣意昂扬的人,本是寄予了城中百姓无数希望的人,却中途火烧了送来的粮草,关闭城门大肆屠杀百姓,让粟阳彻底变成了一座尸城。
援军叛反,此后陆时升也再无踪迹。
城中粮草枯竭,尸骨堆叠成山,乃是祁顺自开年间的第一场浩劫。
阿姐原本是陆时升的副将,在得知噩耗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粟阳,把差点变成人间炼狱的粟阳拉回人间。
这也是阿姐名动天下的一战。
这本不该有问题的,可前些日子她让阿爹自查身边不忠不义之人的事情已有眉目。
阿姐信中说,已经查到可疑之人,此人不偏不倚,刚好是当年粟阳案的幸存者。
纸张上被捏出了皱痕,许念想到前世,她家被污蔑谋反之后,家破人亡的时间太凑巧了,那时候阿姐正准备重返峙嘉关。
她永远记得阿姐当时拜别父母时,哀戚又执着的目光,“女儿不孝,被罚了峙嘉关五年,却仍旧没想明白我错在哪了。”
“整整五年,我每夜的梦里都是血溅红缨之景,所有人都指责陆时升反贼,我越想要证明他清白,最后只能得到他确实叛反的铁证”。
“他反了,逃了,女儿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此行便是要重返粟阳,我再信他最后一次。若是这次还是铁证如山,我便会亲自击杀他人头回堰都复命!”
这一去,再回来,便是府中家破人亡入狱之像。
许念不是个迟钝的人,前世没能想到其中的关联,大抵是他们都以为她还在小,说这些的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避开她。
她只能通过只言片语听个大概,可如今再仔细回想,若是说能让有心人栽赃陷害利用的,只有粟阳城案。
当年阿姐虽是力挽狂澜的出现,却也不乏有不安好心之人揣测,说阿姐既为陆时升的副将,说不定也早就被策反了,力救粟阳不过是他们合谋演出的一桩戏,目的就是向大魏安排奸细。
谣言最后被阿姐的战功给平息,但并不是消失。
两次的叛乱都跟她家有关系,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齐褚一侧眸,就发现许念正掀开帘子朝他看来。
许念稍有犹豫,齐褚问她:“小姐可是渴了?”
她摇摇头,道:“陆知,我有事想要问你。”
“ 你认识陆时升吗?”
她当初乍听到他说名字的时候,也有过怀疑,她在堰都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姓了。
陆时升叛反之后潜逃,可堰都陆府却逃不了。
他的所行换来的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五年前,但凡与他家扯上关系的,最终都得不到善果。
但在前世里,她从未见过虞王与陆家人有任何的关联。
反倒是齐褚,上位的第一年 ,便是把粟阳当年所有的幸存者全部找出。
刑场之上,血溅石阶,蜿蜒不绝。
响彻不绝的痛苦哀嚎声是许念这辈子听过最毛骨悚然的声音。
可齐褚却只是淡漠的注视着,他不许她闭眼,非要让她亲眼看着那些无辜之人一个个死去。
滚动的头颅和脏污的血好像没有尽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出来的,齐褚却始终面上带笑。
“好看吗?他们这么想活,可孤偏偏就是要他们死”。
冰冷的话无时不在刺着她紧绷的神经,许念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转回头,忽然贴近她。
用着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声音暧昧:“虞王的下场如何,就看虞王妃如何选了?”
她永远记得齐褚当时的眼神,邪恶又凶狠,玩弄掌控着别人的生死,于他而言,是最有趣味的事情了。
许念打起精神,见他没有立刻回话,又执拗的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和陆时升有关系吗?”
齐褚看了她一瞬,随后摇头,“我不认识小姐口中的这个人。”
他目光坦诚,不似有假。
许念还是警惕道:“那为何我问你第一遍时你不作答?”
“我只是在想,那场大乱已经发生了五年,小姐此时却又突然问我,是在怀疑我与其中有关联?”
他此时的眼神有些犀利,许念没由来的有些不自在,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往常乖顺的模样。
齐褚问:“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让小姐对我产生这样的误会?”
他总是不好好答话,虽是态度端正,却又轻飘飘的把问题又抛回了许念这边。
实在是狡猾。
前世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情,这般云淡风轻,许念倒是觉得,虞王说不定是跟这件事情有所关联的。
尤其是他这个假名字。
只是不知道他在藏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避免前世惨相再现,除了防,应该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