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殊内心惊涛骇浪,他没有称呼面前露出惊喜神色的林琬为“王女”,而显然,林琬也根本未曾在意这点小变化。
她只是双眼露出星星点点笑意,雀跃着询问谢长殊:“真的可以摘了吗?是让我来摘吗?”
好像这是什么神圣的时刻一般。
而林琬被造物主选中来亲自迎接这个时刻。
林琬确实有些激动,今晚谢长殊的所有反应都有些不寻常,但是林琬不在意,因为她能看到他的黑化值正在稳步下降中,这无一不在印证她的苦心没有白付,谢长殊内心还存着善意。
至少,他不会变成原来那样,落下个悲惨结局。
若说杀人让林琬本能地抗拒和害怕,但是救人却由衷地让林琬开心。
她从没有想要回报,她只是想要自己能够在这里好好活着,但是现在她救的人能够摒弃从前,与她和平相处,林琬心中闪过暖意,眼睛都弯起来了。
这种感觉,真是不错哎。
而且,她接收的记忆曾说,谢长殊生得一双松石绿异瞳,林琬前世也未曾见过这样天然的眸子,她其实内心,还是有些好奇的。
林琬来自现代世界,身负异瞳在女尊被视为被诅咒的不详之人,林琬第一次听到时便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虽然不是学医的,也不知晓这背后的医学原理,但是她清楚得很,这大概就是个眼睛上的先天问题。
是不是疾病她也不清楚,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罢。
林琬没穿越之前,也经常会去买各种颜色的美瞳戴,多好看啊。
居然说这样便是身负邪祟,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
谢长殊听到林琬带着些小心的询问,便勾了勾嘴角,轻轻笑了下,他对着林琬认真地点头,而后才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担忧道:“我有些害怕……,万一还是看不到……”
谢长殊堕入黑暗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还有机会重见光明,临到末了这一刻,他却身不由已地感受到一丝惧意,这是对未知的恐惧。
他怕,若面纱揭开,他还是跟从前那般,那他就真的再也无法清晰视物了,他不敢再想,心中慌乱。
于是,他本能希望跟亲手将他拉出深渊的林琬共度这一刻,好像这样,他就能获得更多的勇气似的。
“不会的,院首那么厉害,她说行就是行。”
林琬压根不懂医术,此时也只能全身心信任院首,这话是在安慰谢长殊,也是在宽慰她自己的心。
何况,谢长殊这模样,端端正正双手交叉,跪坐在她的面前,腰背微屈,仰着如同白梅一般清丽的脸望着她,林琬不时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梅香。
这样如冬日寒梅一般清冷的少年,此刻却好像一个害怕到快要扑到主人怀里寻求安慰的小萨摩耶,林琬哪受得了这样啊,脑中还未思考该怎么说,安慰的话便已经出口了。
“放心。”
林琬站起身,转到谢长殊身后,微微搓了两下手掌缓解内心的紧张,她轻轻抬手,方触到谢长殊几缕墨发,便又收了回来。
“要不,你先闭眼罢。”
谢长殊喉间溢出笑意,“好”。
看到林琬这么紧张,谢长殊自己却反倒不紧张了。
很久、很久,没有人会为他的事情这么在意过了。
林琬这才重新抬起手,俯下身,小心得触及白纱,她动作很轻,像是在完成神圣的仪式,神情严肃却又暗含期待。
谢长殊紧闭着双眼,鸦睫止不住得颤动,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林琬。
这不是林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长殊,但却是谢长殊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与神情面对林琬。
“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林琬看谢长殊久久不敢睁开眼睛,脑中划过不好的预想,却又赶紧被自己掐断了。
谢长殊握紧自己的双手,挣扎了片刻,才仿佛孤注一掷般一点点睁开自己的眼睛,预想到的刺目的疼痛未曾到来,谢长殊眨了眨眼,缓缓看向林琬。
这是他从地牢出来后第一次,这么清晰得看见林琬。
先前只觉得林琬还是林琬,都是作弄他的新手段,谢长殊也看不清,只是在心中一遍遍强化这个认知。
但是现在,他知道她不是林琬后,看向她时,谢长殊觉得林琬真的变了很多,虽然大体上模样看着没有大的改变,但是整个人瞧着都好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一个人的气质原来对整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谢长殊紧紧盯着林琬,眼球也未曾转动,林琬第一反应倒也不是不好意思什么的,而是在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不会彻底看不到了罢!
她赶紧在他面前挥挥手,“看得到吗?”
谢长殊方才回神,点点头后,他打开屋门,看着屋外被灯笼柔和的光亮笼罩下的广阔天地,他忍不住鼻酸。
多久了啊,黑暗将他包围,久到他已经记不清。
他到底与深渊为伍多少个时日。
谢长殊看着此时乌黑的天空,不自觉落下两滴泪,顺着他清瘦的面庞滚落,落入他眸中的这片土地。
林琬看着谢长殊克制后依旧无法控制的失态状,没有跟出去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