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宴次日便上疏请辞。
官员父逝,归乡守丧乃是祖制,无人能例外,朝臣们都为申时宴感到惋惜。
宋徇只能按规矩批准,却在申时宴离开后,在安清殿中对着宦官大发雷霆。
皇帝虽批准了,却也不是立马就能走,还要做好许多交接工作。
薛锦柔和申时宴商量过后,决定干脆等过完上元节,天气暖和些了再走。
申时灵得知父亲和杨氏过世的消息,忧心忡忡地到申府来找薛锦柔。
“父亲染了风寒,为何先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申时灵虽恨申老太爷和杨氏,但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冷漠绝情。
薛锦柔屏退了左右,凑到申时灵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申时灵心下一凛,倒抽一口凉气,“此话当真?”
薛锦柔说:“他不曾告诉过我实情,我也没问过他。但依我所见,应当是**不离十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
申时灵捂着心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时宴之前得知申老太爷瞒着他带着杨氏一同回江陵过逍遥日子时,便已起了杀心。你想,他这些年,在边境拼死拼活的闯功名最终是为了什么?他能忍一次,不代表能忍第二次。”
“如今这样,倒也挺好,他心里的那块疙瘩除去了,顺便也解除了眼下的危机,一石二鸟。”
申时灵看着薛锦柔,犹豫了片刻,握住她的手,道:“真的只能这样了?”
“现在再说不能,也没有回头路可选了。”薛锦柔浅笑着说。
申时灵闷声道:“可我舍不得你们。”
薛锦柔也舍不得,故作坦然地安慰道:“我们只是回去守丧,又不是被流放了,往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
到了上元节这日,申时宴手上的公务交接的都差不多了,晚上一家人便一起出门赏花灯。
京城的上元节灯会**无比,除却满街目不暇接的花灯,等夜深了,玉福楼所在的燕宁坊附近还会有烟火会,薛锦柔自然是不想错过,于是便提前在玉福楼订了一个雅间。
玉福楼是临湖而建,湖面上飘着各式各样祈福的花灯,不少人围在湖边放灯祈福,热闹非凡。
申时宴一手抱着落落,一手牵着薛锦柔,走过人山人海的街道。
落落今日戴了她喜欢的兔头帽,路过一处卖琉璃兔儿灯的小摊前时,落落盯着摊上看了很久,眼睛都不眨一下,薛锦柔二话不说便给女儿买了一盏,高兴得她直拍手。
申时宴忽然问:“那有莲花灯,你不买一盏吗?”
薛锦柔愣了愣。她想起往年,她几乎每次上元节,都会拉着申时宴到湖边放莲花灯祈福,一放就是三盏。
一盏给自己,一盏给父亲和外祖母,另一盏给申时宴。
他对这种仪式感满满的事,一贯没什么兴趣,都是由着她来。
这样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他回京那年。
如今薛锦柔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再做这样的事,难免会觉得有点幼稚,没想到,却轮到他主动提起。
薛锦柔看了一眼摊上的莲花灯,浅笑着说:“不了,我们去酒楼吧,我有些饿了。”
申时宴没说什么,牵着妻子接着往前走。
到了玉福楼,立即有人迎了上来,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
从雅间的窗户往下看,便能看见湖面和人群,成百上千盏不同颜色的花灯漂浮在黑乎乎的湖水上,绚丽夺目,比在湖边看还要壮观数十倍。
落落趴在窗边,被眼前的繁华震惊得挪不开眼,父亲想把她抱走,她便不满地嚷嚷,小手紧扣着窗台。
薛锦柔看了店里的水牌,点了几样拿手的菜肴,观察起雅间内的陈设,发现进门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副《贺竹图》,她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走近一瞧,发现落款处竟盖着申时宴的公章。
“这里怎么会挂着你的《贺竹图》?”
申时宴说:“这家酒楼的掌柜与我是故交,上回你我在此处见面,你把人家的墙砸了一个坑,掌柜的知道后,趁机从我这要走了这幅《贺竹图》,挂在这为酒楼揽客,就当赔偿了。”
薛锦柔这才想起来这间雅间与他们上回见面的是同一间,她掀起画卷往后一瞧,果然看见一个被木盒砸出的坑,面色霎时有些难堪。
“这样说来,这间雅间的价格岂不是要比别处贵上一些。”
申时宴笑道:“这是自然,也就贵上三倍的价格吧。”
落落终于看够了美景,乖乖让父亲把她放到圈椅上坐着。
过了一刻钟,满满一桌佳肴端了上来。
落落出门前已经吃过奶了,但薛锦柔还是尝试着给她喂了一些软烂易嚼的东西,她若愿意吃,接下来几个月,便要准备给她断奶。
快吃完的时候,申时宴突然站起来出去了一趟,和门外的护卫吩咐了些什么。薛锦柔忙着喂落落吃蟹酿橙,等申时宴回来以后,薛锦柔笑着和他说:“这孩子的口味和我如出一辙,看来以后你得单独坐一桌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