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宴不好出声,目光移向书案的右上角,那里还摆放着一些名帖,不知道是不是谢春芳给他四处搜罗来的。
他想了想,就说:“陛下,自古以来,圣明的君主是以德行治理天下,书法这样的细枝末节,对天下苍生并无多大益处。您闲暇之余,应当多加研习经史才是。”
“朕知道。谢掌印也总爱这么教育朕。”宋徇写到一半,搁下了笔,转头对上申时宴的眸子。
申时宴立即垂下了眼眸,往后退了半步,躬身拱手。
“可朕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练字,从早练到晚不停歇。”宋徇微微叹了口气,“况且,朕觉得朕的经史已经学得很好了。”
申时宴抬起头,放下手,道:“那臣便来考考陛下。国初令有司设司吏。许各保贴书二名。其後定设掾史、令史、书吏、司吏、典吏。後又设提控、都吏、人吏、胥史、狱典、攒典。永乾二十年、令南京各衙门吏典、原设一二名者、仍旧。三名者、减其一。四名者、减其二。永汉元年、裁天下吏员。每房止存司吏几名,典吏又几名?”
宋徇正准备回身重新提笔,被申时宴这番话整得天灵盖一阵嗡嗡响。他表情僵硬的愣了半响,撩起眼皮子看向申时宴,说:“朕听闻,申爱卿放任继母兄嫂欺辱新过门的妻子,以致其忍无可忍仓惶逃离京城,还被你家人办了丧事到处宣扬其已过世,此事可当真?”
申时宴心一沉,拱手道:“臣爱妻如命,从未故意放任他人欺辱拙荆,臣回京知晓此事后,已到臣父面前陈情,臣父听闻此事亦勃然大怒,前些时日已将杨氏与云氏休弃。至于臣兄,他先前因卷入萧党之争,失踪在离开华亭县的途中,死生未明。”
其实这些事情,宋徇早就听说了,但他就是想看申时宴急忙辩解的样子,谁叫他让自己难堪的。
宋徇满意地点了点头,浅笑道:“既然都解决了,那就好。别让薛武正公在天之灵寒了心。”
“是。”申时宴放下手,面色沉沉。
“怎么?薛氏还不肯同你回家?”宋徇问。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为情所困,他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朕七岁时读《礼记》时便读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申爱卿若连自己的妻子都收服不了,就先别来同朕提什么治国之道了。”
他们俩人,永远是说话的带着笑容,倾听的则心情沉闷。
申时宴淡淡道:“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等等。”宋徇收起笑意,斟酌了片刻,“朕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申时宴道:“陛下请讲。”
“谢掌印的小妹谢锦姝,先前救驾有功,朕想追封其为县主,朕与谢掌印提过此事,他却深觉不妥,朕想让内阁上疏主动提议,想来谢掌印也不好再说什么。”宋徇的语气有些沉重。
申时宴思索着宋徇此举的深意,颌首道:“臣遵旨。”
宋徇又想起一事:“哦,对了,关于谢氏的封号,朕昨夜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好,申爱卿文采斐然,不如,就让你来替朕拟吧。如何?”
申时宴的眼底忽然冒出一片寒意:“陛下亲自嘱咐,乃是对臣的信任,臣岂有不从的道理。”
宋徇道:“好,那朕就等你的消息。”
......
申时宴走出安清殿的时候,正是烈日当头的时候。
林仲商打了伞上去,见他面色沉重,待下了玉石台阶,低声说:“夫人派了小厮去府上催促,问您今日想在哪见,属下让门房和他说,您今日正忙着,抽不出空来,便打发他回去了。”
“嗯。”申时宴还在想着宋徇的话。谢春芳为什么会不同意宋徇追封谢锦姝为县主,她护驾有功,这本就是应得,有何不妥?
是不想让别人猜测到什么吗?
林仲商问:“那二爷是想回府,还是去夫人那?”
“去内阁吧。”申时宴道。
......
一连两天过去,薛锦柔都没等到申时宴过来。两天后,申时灵过来告诉她,皇帝下旨追封谢锦姝为县主,赐号昭华。封号还是申时宴给拟的。
薛锦柔听见这事,惊讶道:“这封号拟的也太重了些,陛下就没说什么?”
“陛下能说什么?二哥拟封号,还不是按照陛下的心意来拟的。”申时灵不假思索地说,“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你进宫为谢掌印求情,为何会在宫里待了整整三日?”
薛锦柔迟疑了一会,问:“这话,不会是你二哥让你来问的吧?”
“那倒不是,怎么,你怕他知道?”申时灵愣了愣,恍然大悟,“你该不会和陛下?!”
“你别胡思乱想。”薛锦柔探身拍了她一下。
申时灵抓住她的手,故作凶狠:“你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锦柔看时灵这逼问的架势,要不说她是不会罢休的,只好道:“我先前在提督府的时候,因为谢掌印的缘故,和陛下多有来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忽然和我表白心迹了,还问我想不想做太子妃,我怎么着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少年呀,自然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