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舍出来后,谢锦姝坐着马车回府,一路上倚着车窗望着街上的景色,愁眉不展的。
翠微倒了杯水递给小姐,说:“小姐怎么好像不高兴呢?”
谢锦姝回头看她,接过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时灵。”更多的是愧疚,她当初急着引导她去大理寺查案,却忘了她的处境也很艰难,以至于......
锦姝叹了口气。好在,时灵总归没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
翠微坐到车窗前,放下卷帘,正襟危坐。“我倒是觉得,申小姐,也未必全然不乐意。”
锦姝皱了皱眉,拿起矮几上的团扇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在想些什么?”
时灵可是正儿八经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大家闺秀,和申时宴一样,什么都讲究含蓄。
当初自己和申时宴情投意合,情到深处时亲他的脸被她瞧见了,她都还要专程把自己拉到一间屋里头说一顿,如今嫁了人,就算不喜欢她的丈夫,她也不可能做出大庭广众之下与旁的男人亲吻的事。
这事只能是宣平侯世子威逼利诱她的。
“小姐别光觉得不可能。奴婢听说,这位申小姐和那位宣平侯世子可是一对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申小姐竟然奉父母之命下嫁给林家了。那林家别说在京城了,就是扬州,也不是什么排得上姓名的人家,这申小姐嫁过去想必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借机回了京城,又恰巧与旧情人有了交集,您说,她那心里头,就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更何况,那宣平侯世子至今未娶呢!您说他是在等谁?”
翠微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格外激动,像是碰上了个千年难能一遇的大情种。
这一下,衬得谢锦姝这个真正的好姐妹,还不如一个道听途说的外人来得了解时灵的心意。
“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宣平侯世子不娶,不就是为了时灵吗?要是时灵真的想红杏出墙,不是因为自己,那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她高兴就好了......毕竟那个穷酸书生,实在是配不上她。
如此想来,谢锦姝心中的负担不知不觉便轻了一些。她摇了摇扇子,顺手掀起卷帘往街上看了一眼。
前面驶来一辆马车,锦姝认出了赶车的人像是那晚在玉福楼时跟在申时宴身边的人,车里坐着什么人不言而喻。
她下意识要放下卷帘,却不想对面车窗的帘子是打上的,两辆马车在拥挤的人流中擦身而过,车里两个人的视线也恰恰好在空中交叠在一处。即使只是一瞬,卷帘就将两人的视线隔开了,锦姝的心却莫名其妙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谢锦姝低头喝了口水,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人幽深的眸子。
......
申时宴在东华门外下了马车,急急忙忙地赶到文渊阁外,正要提袍踏上石阶,才走两步,余光就瞧见一个穿着绯红官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石柱发愣。
他扭头盯着那人宽厚敦实的背影迟疑了片刻,下了台阶走过去,轻声唤道:“李阁老?”
李阁老听见有人叫他,愣了片刻才转过头,眼皮下挂着两个大眼袋子,活像被吸干了精气。他见是申时宴,不情不愿地互相作了一揖。
“申阁老也来了。”
他打完招呼,便站在原地不动了,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内阁向来都是按资排辈,申时宴不好自己先走,对着台阶作了个请姿势,说:“时辰快到了,想必萧阁老和陈阁老应当已经在里头等我们了,李阁老,您先请。”
李阁老看着申时宴客客气气的样子,不耐烦地甩了一下袖子,提步走上台阶,走不到两三步,又像心里憋着一股气似的,一边走一边转过头对着身后侧的申时宴,咬着牙恨恨地念叨:“我李某此生,最烦的就是别人和我说这三个字。”
申时宴茫然道:“哪三个字?”
李阁老却回过头去不理会他,还闷哼一声。
申时宴思索了这句话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今日清晨,一封写着辽东海域岛夷再度出没的文书,快马加鞭地传进了京城,一路送到了内阁里。
萧首辅收到文书后,立即命阁臣前来商议。
申时宴住的最远,到的最晚,走进议事厅,扫视一眼,见一个个脸黑如墨,便知道已经吵过一轮了。
“申阁老,你可算到了,快请坐。李阁老也进来坐。”
萧殿元一瞧见申时宴那身素衣,就站起身来同他作揖,一旁的陈应嘉见了,也不甘下风,起身作揖,临了还瞥了萧殿元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眼下不过才到约定的时间,萧首辅这话说的,莫不是觉得申阁老来迟了?”
申时宴原本还打算入座,听见这话,直接就站定了。
接着,就听见萧殿元说:“申阁老可是武官出身,听不懂陈阁老话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要我说,陈阁老当初钦点状元后若能少放点心思在咬文嚼字上,多学学人家申阁老做点实事,也不至于至今一事无成。”
萧殿元嘲讽完了他,还不忘笑着看向申时宴:“申阁老,您说是吧?”
陈应嘉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