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禁足,本不许任何人探视,虽知谢春芳手眼通天,但当锦姝跟着面生的宦官走在宫里错综复杂的夹道上时,仍旧难以克制地手脚冰凉,垂着首既不敢四处乱瞟,步子也不敢发出响动,只顾盯着地上的青砖。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座恢弘的宫殿前,开道的宦官上前轻轻推开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门缝,招手让锦姝进去。
锦姝看了眼手上端着的茶点,怀疑了一会,小心翼翼地侧身挤了进去。结果,托盘上的瓷盏还是因碰撞而发出轻微的响动,吓得锦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它不再晃动了,才往殿内走去。
正殿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所见之处一个人也没有,她一进来,门外的宦官就把殿门合上了,咔哒一声,像是还上了把锁。
这下锦姝退无可退了,轻手轻脚地穿过正殿往东次间走去。据小六说,那是太子的书房,太子偶尔回东宫,通常都在那里边处理公务。
谢锦姝也不确定他到底在不在那,走到门槛前边停下来,怕他知道他来了不肯见她,故意捏着嗓子说道:“殿下,奴婢给您送茶点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也没有人回应。
难道他不在这里?
谢锦姝疑惑地掀开门帘想去看个究竟,前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怒喝。
“不懂规矩的奴才,谁许你进来的?!”
谢锦姝吓了一跳,连忙躬着身子退出去,慌乱地解释道:“殿下息怒。”
“是你?”
谢锦姝一怔。他听出了她的声音,又似乎不大敢肯定,她顺势应道:“是我,殿下,奴婢听说您被禁足的事,想和您谈谈。”
屋内传出一声冷哼。
“你可知你来这是违反了圣令的?况且,你凭什么觉得,本太子一定会见你?”
真倔,果然还是个不成熟的大孩子。谢锦姝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奴婢没有把握太子一定会见奴婢,但太子若见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对么?”
“强词夺理。”
谢锦姝无言以对。
就在她以为此番要不战而败时,又听见他说:“进来吧。”
谢锦姝走进东次间,看见宋徇面朝着书架坐在地上,周围堆放着几本书籍,他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连背影都透着几分忧愁。
待她慢慢走近一看,才发现地上放着一副画像,上边画着一个穿着华丽宫装,头戴凤冠的美妇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若说相由心生,那锦姝觉得,先皇后生前一定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他在独自怀念他的母后。
谢锦姝常听人说,帝王都是孤寡人家,其实,太子也一样,要想位于所有人之上,就要先学会忍受孤独,可她不知道宋徇是否做好了这个准备。
她走到他身旁蹲下,把茶点放在地上,将凌乱的书籍一一拾起,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
宋徇冷着脸让目光在她身上游走,起初她还无知无觉的,后来手上的动作显然僵硬了一些,再后来,她终于整理好了,慢慢转过身。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像蚕丝线一样紧密。
宋徇顿了一顿,很快便偏过头去不理会她了。
“太子殿下。”谢锦姝学着他盘腿而坐,坐下时膝盖险些挨着他,他还挪开了。好在,没表露什么不满。
“谢小姐的头晕脑热之症好了?”宋徇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谢锦姝愣了愣,不解其意,仍点头道:“已经好多了,多谢殿下体恤。”
“这也敢应。”宋徇冷笑,“就不怕我算计你?”
谢锦姝熟练地拍起马屁来:“殿下说笑了,您大人有大量,怎么会算计我一介小女子呢。”
宋徇瞅她一眼,又不说话了。锦姝顿时觉得,四周尴尬得空气都凝固了。
不管怎么说,锦姝此番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她斟酌了片刻,道:“殿下为何与陛下起了那么大的争执?”
宋徇沉默不语。
“是因为选太子妃的事?”锦姝觉得自己就像在给大狗狗顺毛,小心翼翼地说每一句话,什么时候感觉他情绪稳定一点了,就稍稍走近一步,目的就是为了能走进他的心里。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谢锦姝缓缓道:“从昨日开始,朝中的大臣们,都在为此事议论纷纷,甚至对殿下大肆批判,其中不乏有言辞激烈者。可我总觉得,殿下不是那种不顾全大局的人。”
宋徇道:“你若是来试探我的,那只怕要让你失望了,至于那些大臣们,他们虽迂腐老道,却也说的没有错。”
这是在赌气吗?
谢锦姝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愣了愣,接着,尴尬地笑了笑,道:“殿下说笑了。”
可一句故作轻松的话并不能把他荒唐的回答遮盖过去,他发出一声闷哼,似是在讽刺她的自欺欺人。
这一局,谢锦姝败下阵来,她垂下眼眸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道:“殿下,奴婢儿时读史书的时候,曾读到有关前朝武治皇帝的一则故事。”
“据说,在前朝开国初年,弘明皇帝励精图治,在早朝之外还设立了午朝和晚朝,规定各部每日必须有一百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