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徇并未看她,倒是皇帝注意到了两人的举动,眯了眯眼,略显不悦地对太子说:“你可以下去了,让朕和这个小姑娘说说话。”
宋徇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见她淡然自若,丝毫不显慌乱,并不需要自己留下的样子,也就告退了。
太子一走,皇帝老儿竟脸色一变,用一种逗小孩儿的神态,朝谢锦姝招了招手,“你过来,替朕把把脉,朕今早醒来,觉得精神比昨日还要好得多,只是上了个朝,被那帮不懂事的大臣给气了一顿,这会儿又觉得头脑四肢有些乏力了。”
说着,他把袖子一拉,就将手腕摆在了书案上。谢锦姝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跪坐在书案右侧,装模作样地一手扶着袖口,另一手则轻轻放在了皇帝的腕上。
要说学医这种事,熟记医术,精通医理是一码事,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码事。
原主本就是纸上谈兵的高手,行动上的瘸子,谢锦姝只继承了她的记忆,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并不要紧,随着这把脉逐渐摸到深处,谢锦姝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每当她的秀眉皱一下,皇帝与冯显的神情就凝重一分,到最后,皇帝眼见面前的小姑娘皱无可皱,已有叹气的趋势,心头一梗,连忙问道:“朕的身体状况如何?”
谢锦姝慢悠悠地收回了手,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酝酿了片刻,才苦口婆心地说:“陛下,即便国事繁重,离不开您的日夜操劳,但您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多加修养呀。”
皇帝与冯显对视了一眼,有些困惑:“这就是不好的意思了?可朕服用了你的方子后,分明觉得身子大爽。”
“陛下自觉舒心,是奴婢一门的荣幸。可奴婢不得不告诉陛下,奴婢与兄长一同研制这药方多年,都未能找出根治的法子,只能暂时控制症状,若将来陛下的病症进一步发展,到底会如何,奴婢也无法预测。故而,陛下仍旧要静心调理,万不可轻视。”
皇帝听完了谢锦姝的话,深感失落,“这话,太子先前便与朕讲过了。朕试你这药,原本也没抱多少希望,谁知结果大大出乎朕的意料,于是朕心里便在想,你会不会只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才那样说的,其实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谢锦姝见状,退至案前,跪下磕了个头:“请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啊?”皇帝问。
“奴婢自知医术不精,本不该到陛下跟前卖弄,让陛下失望了。”
“呵,看把这小姑娘吓的。谢春芳那个嚣张又狡猾的人精,怎么养出个这么娇滴滴的小妹。起来吧,赐座。”皇帝浅笑着摸了把胡子,给冯显递了个眼神。
“今日召你入宫,原本就是打算重赏你的。这是朕二十年前就立下的规定,只可惜,这么多年来,除了你之外,只有一个人拿到了这份赏。”
顷刻间,冯显便领着一溜太监端着花梨木托盘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摆放在长几上。
谢锦姝的瞳孔深处有光闪烁了一下,“陛下说的是大名鼎鼎的薛将军?”
提起这个人,老皇帝不免感到深深的遗憾,他混浊的眼望着不远处的香炉,仿佛在怀念着过去。
“薛武正公是个万中无一的英才,先不说功绩如何,起码是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做到了极致,不像后来的那帮人,一个个钱没少拿,事却一次都没办成。不瞒你说,若武正公还在,朕也不用整日为自己寿数几何而忧心了!”
“薛武正公为陛下的病踏遍万里山川,寻找百里藤的事,奴婢幼时常听兄长讲起,深感敬佩。只是奴婢有一事不解,那百里藤的生长地势复杂,薛武正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它,难道就不曾留下过相关记载?若是有,或许能帮助其他人再度寻到百里藤,也说不定呀。”
皇帝叹了口气,“朕当年早就差人写信送往军营,催促过此事了。可那会儿战事焦灼,武正公抽不出空整理,朕便想着等那帮倭寇消停了再说,谁成想,意外会来得那么突然。”
他做了四十来年的帝王,多愁善感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今儿许是知道了这个小姑娘钻研医术的困难,才更怀念起薛武正公的好来。
“原来如此。”谢锦姝惋惜道,“不知陛下可曾向薛家后人询问过?哪怕能有一点点线索也是好的呀。”
皇帝顿了顿,“这倒是不曾问过。你有所不知,薛武正公的发妻早逝,只留下一个没什么大用的女儿。朕好些年前曾有意做主为他和陈尚书的女儿赐婚,他却说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凶险异常,已是一只脚踏入阎王殿的人,不想再耽误别人家的好姑娘,因而到死都没能有一个香火继承家业。”
谢锦姝端坐于圈椅上,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正要开口,却听见冯显突然咳了一声,面露难色,登时把皇帝的目光吸引了去。
“陛下......”冯显老了,脑子不如年轻时灵光,也藏不住心思,对着皇帝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皇帝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皇帝发话,冯显不敢再隐瞒,“其实,奴才半个月前,曾瞒着陛下偷偷去找过薛武正公已经出嫁的女儿......”
“喔?”皇帝问,“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