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所言甚是,您如今最要紧的,是养精蓄锐。”
宋徇心情原本有些沉重,听到谢锦姝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不由笑了。
“殿下笑什么?”谢锦姝问。
“你哥哥从前最爱与我念叨这话,不想你小小年纪,也开始学着你哥哥装深沉了,真不愧是亲兄妹。”
谢锦姝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奴婢这不是在给殿下分忧么?”
“那我这就再给你个机会。”宋徇敲了敲桌沿,垂眸思索,“回家去把你当初和你哥哥研究过的替代药方都写下来,明日这个时辰,我让人到提督府去取。”
“奴婢遵命!”
她应得爽快,宋徇听见那铃铛清脆的声音,不经意地抬眸,一抹朝气明媚的笑意便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心间,引得他心头一阵激荡。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宋徇不解地挪开目光,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时,就见小姑娘将前臂伏在案上,扭头望着门外的景色,莹白的侧脸在落日的映照下闪着光,碎如星辰,生气蓬勃。
......
要说谢春芳在医术上的造诣,虽总与父亲当年遇到的神医差了那么一点,但谢锦姝认为,他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了。
谢锦姝只在谢春芳原有的药方上修改了五味药和配比,便与可彻底治愈皇帝的药方有八成相同,至于剩下的那两成最关键的药,则是谢锦姝给自己留的私心。
经过与太子的交谈,谢锦姝觉得,太子虽嘴上说着要以大局为重,可她要真治好了皇帝,他可未必真的会高兴,更重要的是......
谢锦姝站在提督府外,心事重重,连诺大的马车在跟前停下都没有察觉。
如她所料,在用了她的方子七天后,皇帝虽仍未能痊愈,但病况与先前相较已是大为喜人。
今早下朝后,皇帝老爷子兴许是觉得精神气还足,便想亲自见一见谢锦姝。
“你在想什么呢?车到了,快上去吧。”
“哎。”谢锦姝从无边际的忧虑中回过神,提起裙摆正踏上通往皇宫的马车,手肘忽然被身后的兄长一手拉住。
她困惑地回过头,只见谢春芳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到了万岁爷跟前,少说,多听,多记。记住了么?”
谢锦姝浅笑:“我记住了,哥哥回去吧。”
妹妹分明是去领赏的,做哥哥的面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反倒忧心忡忡的,不太想让她去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不得已松开了她的手,杵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
“小姐看着比原先懂事了不少,还知道要帮太子殿下分忧了,怎么干爹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秦氿一面扶着干爹上了台阶,一面问。
谢春芳沉思了一会,才蹙着眉说:“是比先前懂事了。可你说,殿下体恤我公务繁忙,特意将此事交给她去办,若不是下头的人暗中来报,整整九日,她都没想过要和我提一嘴。这是为什么?”
这可把秦氿难倒了。“也许......也许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您当年刻意隐瞒成果,怕您反对,暂且不想让您知道吧。”
“哼。”谢春芳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是殿下的人,向来都只顺从殿下的心意办事。如今殿下有了新的考量,我岂会说一个不字!”
“这说白了,就是那丫头自己的主意。至于她心里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且看吧......”
这一通话说得秦氿背后直冒冷汗,一阵微风吹过,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
谢锦姝上一次进宫,还是永汉十二年。父亲远赴西北剿灭赫奴,凯旋归来,皇帝命礼部在安清殿置办了一场无比盛大的庆功宴,为将士们接风洗尘。
那会儿她虽然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但作为薛家的独女,她不仅有幸陪伴父亲进宫,见证了父亲被授予神威大将军的名号,赐予了无数的金银珠宝的全过程,并且凭借着一张走到哪都讨人喜爱的脸蛋,从太皇太后那得到了两颗宝贵的夜明珠,可谓是羡煞众人。
那场持续了三天三夜,耗银如流水的庆典,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作为将门之女的骄傲。
只可惜因父亲在母亲死后执意不愿再娶,宁可一心投入抗倭大业,那个曾经让鞑靼骑兵与沿海倭寇闻风丧胆的将门没能继续延续下去,且在短短的几年内,于风雨飘摇中坠落。
而今谢锦姝再度站在金碧辉煌的安清殿前,仰头望着头顶的牌匾,难免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
父亲,您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女儿。
宋徇从暖阁中出来,瞧见门外娇小的身影,原本冷峻的面容浮现出了一丝暖意,他提起袍子踏出殿门,柔声道:“父皇醒了,你随我进来吧。”
“哎。”谢锦姝福了福身子。大殿中有些许令人发颤的冷意,待进了暖阁身上的不适感才渐渐消失。
她低着头跟在宋徇身后,行至暖阁中央,跪地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话音一落,她便听见前头传来一个老太监的声音:“陛下,谢督主的妹妹到了。”
那是从皇帝还是太子时就服侍他左右的司礼监掌印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