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琥看到谷鸢披头散发,本就满是病容,还哭得这么惨,只觉得心里闷闷的痛,好像快窒息了一般。
他伸手顺着她的长发,慢慢抚到她的背脊上,温声哄劝道:“不哭,我先带你去看病。”
“还有这屋子也太热了,反正那人暂时也回不来,你住到我那去,有冰鉴,适合你休养。”
看出谷鸢还要挣扎,谢琥索性伸手在她背上用力一点,谷鸢便有些经不住的继续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暮沉。
而她环视了一下四周,便也看出来,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在是清宁县学里的家。
最尴尬的是,谷鸢发现自己连衣裳都换了,现在穿的是一身上好的云锦,十分透气清凉,只是没穿内里的小衣。
她羞恼的抿着唇,坐起了身。
谢琥也在屋子的另一头,正在看公文,听到她这有了动静,便走了过来。
他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语带讥讽的说道:“哭着嚷着非要跟这穷书生,怎么睡着了都在哭?”
谷鸢看着谢琥一眼,拧着脖子道:“因为梦见你才会吓哭了……”
谢琥听了这话,却没生气,反是饶有兴趣的笑道:“梦里都有我?真不容易,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还有你说的那人千好万好,你怎么病得半死都没人管?要不是我去了,估计明天你就死在床上了。”
谷鸢看了谢琥一会,垂下头,没有应声。
谢琥却臭不自觉
,还凑过去问道:“梦见我啥了,说来听听。”
谷鸢斜了他一眼,谢琥眼眸动了动,挥了挥手,房里本来正在踩风扇车的小婢,就赶紧都退了出去。
他伸手从一侧拿了一个小扇子,给自己和谷鸢打着扇,还很好脾气的又问了一声道:“到底梦见啥了?”
“梦见那次在新平郡,你说给我留一点体面,给了我田契,文书,银票,让我走,却又后悔了。”谷鸢低声道。
听到这件事,谢琥捏着扇骨的手指明显用力了些,指节都在寸寸发白。
好半晌后,他才望着谷鸢道:“说起这事,我也想问问你,那时候在江城郡,那么危急,你也不走。”
“后来,城破的时候,你背着我爬进深山,你力气不够,到后面,几乎是跪在地上往前拖,手和膝盖都磨伤了。”
“你要想走,城破的时候,就能走,何必受这个罪……为什么那天,突然你就要走了?”
谷鸢看了谢琥一会,垂下眼眸,仔细回忆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为什么呢?
最初的时候,大约是不信谢琥是真心放她走,害怕惹得他不快,会有更不堪的境遇。
毕竟谢琥如果真的想送她走,根本没必要问她。
后来陪着他守城的时候,大约也真是敬佩他自愿留下来,为了江城郡的百姓断后。
再后来,看到阿拾、小五……那么多认识的人为救谢琥而死。
好像让谢琥活下去,也渐渐成了她的一种信念
。
那就像在完成,这些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同伴们……的遗愿。
至于她有没有喜欢过谢琥?
其实她也分不清,是先喜欢上他,才会有这些付出。
还是因为有了这些付出,加上谢琥待她越来越好,才会开始期待回报,渐渐喜欢上了谢琥。
毕竟两人分开以后,谷鸢一个人又过了近二十年。
在漫长的时光里,这些年少的欢喜,逐渐被痛楚和怨恨噬咬的残破不堪,好多事情,她也记不清了。
最终,谷鸢想不明白,反是问谢琥道:“殿下,那你为什么后悔呢?”
谢琥仔细回忆了一番,想起那天的种种。
那天,他确实是很后悔……谷鸢身体不算好,胎里就带着弱症。
起初跟着他的时候,她就娇滴滴的总不愿意喝避子汤,当时他觉得都是她装的,只是想借子上位,便没少敲打过她。
后来,她真因为这事病了几次,他才让人停了避子汤,改给她用避子的香料。
虽然后来她没怎么病了,却也彻底伤了身子,再后来便是停了这些,她也不易受孕了。
那天他想到这点,心里特别后悔,也有些心疼。
如果他不是这样想坚持礼法,给未来不知道什么莫名其妙的正妻留体面,两人的孩子,怕是都会叫爹、娘了。
那一刻,他想着若是她有孩子,以后便也能有个依靠。
就算他真的被皇帝杀了,皇帝出于愧疚,这个孩子多半也能继承皇家的封爵,她和孩子都
能好好过日子。
当时他是真的想放她走,这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以他当时的情况,如果带着她回都城,只怕是护不住她。
可是看到她真要走了,看到她哭了,他心里又升起一个声音……她是舍不得他的。
而他也舍不得放她走……那就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反正他也活够了。
她这么娇弱的一个女人,又生得美貌,真让她流落在外只怕难免被人磋磨。
如果他死了还好,要没死,光是想像那些可能出现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