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现在回忆起来,谢琥也会承认,上辈子的谷鸢,只是他为自己挑选的成年礼物。
对一份精挑细选的礼物,他自然也是有过纵容,用过心思。
所以那天抱过以后,感觉到怀里的少女有些畏缩,他便放开了她。
不过,主要原因是当时他也并不太懂应该怎么拆礼物。
之后,他让人去治疗谷鸢病重的母亲杨氏。
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杨氏背上的伤已经烂了很久,便是刮掉腐肉也还是会继续溃烂,因此没多久,杨氏还是死了。
其实他没什么感觉,甚至在杨氏死后不久,他就想要‘拆礼物’。
但她不愿意,哭着求他,让她守孝一年,在这一年中不碰她。
他不喜欢看她可怜巴巴的掉眼泪,便同意了。
这一年中,他让人教她骑射、酿酒、按摩、下棋……培养她成为一个更好的礼物。
或许是因为事先做的准备太久,他在章和十二年的元宵拆开这份大礼的时候,确实感到很满意。
但那时,她在他心里,并不算重要的人。
甚至有人开玩笑,要用名剑青霜换她的时候,他居然真的迟疑了很久,半晌没有回话。
不过,当时对方只是开玩笑的,见他迟疑了,立即笑着摇摇头作罢了。
这件事还被她听见了。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不过是个罪奴宫婢,他居然还会迟疑,而不是马上答应,便已经是对她很好了。
所以他没有哄她一句,日子依旧平常的过着。
不久后,他被禁足在王府,不能出门……
她成了他的玩伴,那段时间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
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他甚至在回忆的时候,都记不清当时发生过什么。
很快到了章和十三年,汪承安带着大军攻伐江城郡,最先失守的是五福县。
五福县离江城郡之间,还有一道天险丹池山,越过之后再无其他。
但丹池山曾经是汪承安的驻地,汪承安熟悉这里的一切,必然是守不住的。
他知道自己大半可能会输,但他不能弃城而逃,他是这一城的王,他应该留下来与城共存亡!
何况如果他身为郡王都弃城而逃,将士们还会有谁能有信心留下来?
彼时,江城郡之后的新平郡还没有加筑好防御,一但江城郡被攻破,在平原一带的新平郡将无险可守。
西祁大军可自此一望平川,而平原腹地的十四郡皆将直面大军的攻伐。
那一刻,他出奇的理性,决定提前送走了庆乐、沛珊、梅琪等几个身边的老人。
这些人照顾了他一辈子,他不想看着他们死。
对于谷鸢,那时候他还没有特别在意,也没有那么珍惜……
但在一场男女之间的缠绵过后,看着她娇弱的依在他怀中,他心中多少还是起了几许怜惜,便问她道:“明天,你是跟着沛姑一起走,还是留下来?想清楚了再说。”
“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殿下的起居?何况,生于斯,长于斯,妾不想走。”她当时抬起头看向他,半晌后,是这样回的。
谢琥还记得那一刻,自己内心是有些感动的。
他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笑着说道:“好,那你留下来,要是咱们打胜了,我一定除了你的罪籍……”
当时他想给她一个许诺,说会给她一个名份,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或是因为不知道能给什么,或是因为她当时的笑容太美,他看得有些痴了。
那时候他在心里想,以后便是有人用青霜剑来换她,他也一定毫不游疑的拒绝。
江城郡守了九个月,从春天一直被围到了冬天。
这场守城之战虽然最终败了,却给新平郡加筑防线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也消耗了西祁后方大半的粮草供应,最终将西祁大军的攻伐止步在此。
并且因为坚壁清野,汪承安虽然攻下了江城郡,却也只是得到了一座物资匮乏的空城。
不过,城破后,他和她在荒山躲了十几天,直到后来她被活活饿晕了。
那时候他身边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只有她还活着。
看着她骨瘦嶙峋的样子,想着这九个月中她的陪伴……他真的无法看着她死。
可四野茫茫,根本找不到吃的,他只能背着她去投降。
毕竟领军大将是汪承安,他知道这位表哥的脾气,不会杀他的。
可被俘之后,汪承安曾经来见过他,带着嘲弄的说道:“我本来围而不攻,便想围城打援,可是不论是你的好哥哥们,还是你的皇帝亲爹,好像都没打算援助过你。”
虽然在留下来守城的时候,便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他也并不后悔。
但在那一刻,他却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毕竟那一年,他也只有二十岁出头,并没有大家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每每难受的时候,她总会从后面抱住他,轻声安抚他道:“殿下不要难过,百姓们,不会忘记您做过的事……”
他也想告诉她,他也不会忘记她做过的事。
终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