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将我的想法说了，让我妈明天就带着我去报名。
我爸疾言厉色：“读书，就她这四五十分的成绩？休想浪费老子的钱！老子现在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了，你是想把老子逼死嘛！”
我站在外婆旁边，大气不敢出。
我外婆站起身，七十岁的人了，还有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再加上人比较胖，我爸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又坐在沙发上，像个弱鸡。
她开口道：“肖江，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该怎么做。当初我把蒋利交给你是我眼瞎，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但是，肖停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再走她妈的老路。她才十五六岁的年级，你要她就守着你这个破店铺，想都别想。”
说完就让我给堂姐打电话再确认一下专业。
这人啊，真是奇怪，我妈和我外婆，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形，完全跟我外婆差不多，像我大伯母说的，要是我妈想要还手打我爸，简直是易如反掌，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她就是对我爸惟命是从。
有人给我壮胆子，也就没那么怕了。
我大伯母给我建议，让堂姐陪我去报名，怕我妈陪我去，知道了地址，又像初中那一次一样。也不敢让我爸去，怕他又把老师骂一顿。
我让大伯母放心，学校还是比较远的，要坐两三个小时的高铁，我妈连我们市都没出过，更别说去另一个城市了。至于我爸，就算我想让他去，他估计也是不愿意的。
挂断电话，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像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被卸下了。
初二那年，我妈喝了酒，病发了，自己一个人骑车去了我的初中，在班主任的办公室当着众多老师的面，把我班主任骂了一顿，班主任叫我去，我妈又把我骂了一顿，嚷嚷着要让学校退钱，让我退学。班主任也对着我吼，让我把我妈带走，不想读书就别读了。
十四五岁的年纪，既要面子又叛逆，可是我只能站在办公室，深深地埋着头，涨红着脸，无声地流着眼泪，等她们骂完了，再一个劲儿地给班主任道歉，然后打电话给我大伯母，麻烦她来把我妈接走。为什么不打给我爸？依照他好面子的脾气，打了电话不来还是好的，就怕当场打我妈，反而闹得难堪。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班主任根据我的实际情况建议我去读中专，我只能如实说我家里不同意。她承诺帮我劝说我爸，我当时很感动。
虽然我还是抱着几分期望，但是意料之中，我爸没同意，还把我班主任怼了一顿，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应该不客气地说了他对我初中毕业之后的规划。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无疾而终，但是等第二天上课，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口问全班所有人：“你们说，你们是愿意继续读书还是回家绑花圈？”
我耳边窜进了全班异口同声的回答，“当然是读书啦！”
我的脸再次和初二那年在办公室一样涨得通红。可是，还没有结束。
站在台上的人再次开口：“没错，大家一定不要像某些人某些家长一样，目光短浅，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感受到周围同学四处搜寻的视线，像是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就不罢休，我尽量保持镇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被大家单独踢出来观望和讨论。
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又怎么会让你秤心如意呢。
“肖停同学，既然你和你的家长都觉得我多管闲事，那以后你的事就别再来找我了。”
我猛然抬头，脸色煞白，试图开口解释，可是一句“我没有”就这样卡在嗓子眼儿说不出口。
后来的日子里，我遇到过许许多多这样的事情，甚至有比这个更令人难堪的，但是在最应该被保护的年纪里受到过的伤害总是刻骨铭心，可以释怀，但是没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