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他爸回京了,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事儿。
提前一个月回京,为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再瞎想,容修使用耳机,说话声音极小,却清楚地传进话筒,对乔椒汇报旅行情况。
轻声说话时,还时不时地低头给顾劲臣掖被子,小声问他,醒了么,妈妈视频了。顾劲臣醒不过来,循声儿往他身上贴贴。
乔椒端详着画面良久,又和容修浅聊两句,忽然不愿打扰。
要是换作从前,她无论如何都会叫顾劲臣起来,她怎么可能容许十全十美、万事优秀的儿子如此邋遢不体面?
而如今,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受了甄姐姐的影响,她变得柔软开朗了许多,眼界儿也宽了——
两个孩子出去旅行,表面上安于享乐,报喜不报忧,可身为老板,手底下团队加起来上百员工,一定很辛苦。
拿不到奖时,两个孩子对着镜头笑着,姐姐后来告诉她,其实他们都哭了。
容修在米兰音乐厅排练时,顾劲臣在酒店与甄素素视频,听到爱人的妈妈温柔的劝慰与鼓励,顾劲臣情难自禁地落了泪,还越哭越委屈,对甄素素倾诉着键盘侠们的诋毁。
儿子要强,很早就懂事,在乔椒的印象里,读书之后顾劲臣就没有在她的面前哭过,但却在别人的妈妈面前哭了。
见儿子疲惫睡在车里,乔椒五味杂陈,心疼,也自省,儿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自己疏远的?她也说不清楚,好像从小都没有亲近过,母子俩聊得最多的就是学习和前途。
醒悟得有点晚了。
乔椒略显疲惫地笑了笑,百般叮嘱容修,别只顾着照看臣臣,也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她就说困倦了,放心地断开了视频。
放下手机,桌上汤水凉了,乔椒没再喝,与容修聊完舒畅不少,当然也没了汤药助眠的必要。
寂静中坐在榻上,她望着紧闭的房门。
顾长宁回来一周,也不知在忙什么,接连外出几天,整天都不露面。
只有圣诞节前两天,顾长宁临登机时,微信问她,儿子回国了没、在英国是不是还和容修在一起。
可抵达京城之后,却连提也没再提儿子一句,也不怎么留在家里。
乔椒打个哈欠,起身走出起居室,她想,明天去找甄素素,或许能从姐姐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但愿不是什么动荡才好。
想到这,乔椒不由苦笑,自家男人的事情,她竟还要问旁人打听。
夜色中那笑容显得凄寂。
乔椒站在卧室门前,隐约听到顾长宁鼾声如雷,居然不想推门进去。
刚才视频的画面,忽又浮现在她眼前,容修低头垂眸给臣臣掖被子时的眼神……
顾长宁从来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乔椒醒过神,好笑又自责,确定自己是更年期综合症,越发地不着边际了,怎么还拿两个男孩子的友谊来作对比?
可是,容修看着自家儿子的时候,真的宠溺又温柔啊……
要是有一天容修用那个眼神去看哪家的闺秀,想必同僚们喝容家喜酒的日子就不远了。
如果将来容修娶妻生子,忙于乐队,又要照顾家庭,无暇再陪臣臣旅行散心,那么依旧单身的臣臣该怎么办呢?
乔椒有点焦虑,盗汗又烦躁。
走廊凉意袭人,昏黄壁灯将她影子拉长,她裹紧睡袍靠在墙壁上,困意席卷,迷离惝恍,思维不自控地发散。
她忆起自己青春少女时,也曾期待生命中出现一个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男孩子,平时酷酷的不爱理人,只有在她身边时,才会变成温柔的白马王子。
可婚事来得太突然,是退役的大伯与战友早年定下的,外加上面属意、家族成分干净种种原因,她没见过顾长宁几面,就千里迢迢远嫁京城。
三十多年了,顾长宁对她很好,她为顾家开枝散叶,相夫教子,照顾老人,他们夫妻间相敬如宾,大多时候分居两地;她从没对他撒过娇,他也没冲她发过火,他们从没闹过离婚,也从未有过贴心倾诉……
这一辈子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外人眼中泼天的主母富贵,却是哑巴吃黄连的苦,她是真心不想让儿子尝到。
*
视频切断,容修敛容屏气,直到返回微信界面,这口气才缓缓吐出来。
房车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张地坐直了,直勾勾瞅着容修。
仿佛集体接受了丈母娘的检阅(……)
容修扭头看身侧,影帝没心没肺睡得昏天暗地。刚才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从小到大也没这么紧张过,这糟心小东西理都不理……
好像体验到了什么有趣的情绪,容修倏一下笑了开。
微醺暖灯中,容修垂眸浅笑着,揉了把顾劲臣沁汗的额头,将鹅绒被往上提了提,重新把人更紧地抱在怀里。
脸埋在顾劲臣的额顶,缓了好一会儿,容修才扬起下巴,恢复淡定无波的强大气场,微微勾起唇角,对兄弟们露出“朕怕过么”的酷帅表情。
众人安静两秒,齐刷刷高举胳膊,无声咧嘴欢呼。
就连封凛都松了口气,揉了揉出汗的脑门。
这种如释重负、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