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匪浅,知道她那日是在欺君后,他就不再听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将那张面具同她的诗作都锁扔到角落里,在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里,一时一刻都没有想起她分毫,但他其实是想她的。
数日有意克制着不去想她一时半刻,反使想念因压抑愈抑愈深,在这时候,在她一步步向他走来时,陡然间全都爆发出来,如潮浪汹涌,似直要将他推到她身边去,催他快握住她的双肩,让她抬起头来,如在榆林村的田埂边,盈盈笑看着他。
怎会如此?!他不过只才见过她两次而已,一次在浮香茶楼,不过就说了一句话,一次在京郊南山北麓,也不过就相处了半日光阴……不,还有一次,那一次是在梦里,她成了他长久迷梦的主角,她是他的怀中人,她轻轻在他怀中啜泣,每一滴泪落下,都叫他的心为之一颤……
皇帝忽然感觉头晕眼花,好像有久远如隔世的往事记忆,如在风雪中,声势浩大地向他的心海呼啸袭来,挟着一股茫茫岁月无尽的锥心之痛。他强定了定神,心底犹有莫名隐痛,而眼前模糊散去再度分明,她已走近至阶下,正低眸垂首地向他行肃拜大礼。
待她礼毕,他应赐她平身。她敏慧,只听声音就会怀疑御座上坐着的,或许是“言先生”。她又大胆,心生怀疑了定会抬眼看来,而后就知此前与她将天子批驳得体无完肤的“言先生”,其实就是天子本人。
其实,知道了又如何呢。应是没甚要紧,可是心底却莫名有种直觉,似是方才来如潮又去如烟的狂涌乱绪 ,所带来的一缕衔有隐痛的直觉。不能让她知道,至少,不能这样早就让她知道,若她现下就知道了,有什么事,似是纵尊贵如一朝天子,也无法出手挽回的。
皇帝生平第一次心内涌出退却的冲动。傅秉忠自少女慕昭入殿起,就将心提到嗓子眼,紧紧盯着陛下面上的每一丝表情,这时见慕昭近前行肃拜大礼时,陛下忽微侧首朝他看来,锐寒眸光隐着一丝衔怒的焦灼,登时心中一警,似有所悟。
似是领悟了圣意,但又因所领悟到的圣意,着实不似陛下平日行事、简直可说离谱,而一时不敢妄动。眼见陛下眸中寒意愈发幽沉,傅秉忠也无暇再深揣,暗一咬牙赌一把,快步近前,似有急报躬身附耳天子。
宴殿中人怎知圣心为何,只是见永康公主口中的高人在向陛下行礼时,傅总管像是接到了什么急报,焦急走至陛下身边附耳密奏。而后似因事情紧急,陛下听了密报,立就起身向外。众人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要紧大事,只是见陛下如此,忙都跟着从座中站起,齐齐跪送天子。
慕昭原是在向天子行礼的,这时又低着头转过身,同殿中众人一起送驾。皇帝走时快步掠走过她的身边,她躬身低垂着眼,未见天颜,只见他身穿着的玄色团章龙纹衣角,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圣驾已远,大公主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献美一事,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心中苦笑。她望着殿中的少女身影,一时也不由心灰,暗想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注定献美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她的父皇虽在二十年前登基时就开选秀有了三宫六院,但到如今在女色一事上,境界怕是与出家人差不多了。
原来心怀希望的大公主,被眼下情形弄得心灰,而原来纯将献美一事当戏来看,以为皇帝对这少女有意的可能,细微地仅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长公主,却在圣驾离去许久后,唇际缓缓地弯漫出一抹笑意。
这名叫做慕昭的少女,先前可是同她说想做女道士呢!长公主悠悠笑想着皇帝走时迅疾如风的步伐,暗想无情无义的千年铁树居然似要开花,可绮年玉貌、正应春心盎然的少女,却要出家入道断情绝爱,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好看的戏码吗?!
这个小女道,她收了,但得再等等,等她再扇扇风拱拱火,将皇帝的心火撩得更旺时。当千年铁树终于动了心欲,可心动之人却头也不回地绝了情入了道?想想就妙极,也该让她富有天下的至尊皇弟,尝一尝何谓求而不得!
本就将宴终,圣驾离去没多久后便就散席。公主府花园早备有小戏等供宾客宴后听赏取乐,散席就走乃是对主家的不敬,于是宴上一众人等俱未即刻作辞,都耽走在园中,随意游赏闲话。
目下闲聊的最多的,自是陛下究竟是听了傅总管密奏的什么急报,才走得这样焦急。有人猜说,许是宫中的太后娘娘病了,陛下急忙回宫探望。又有人猜说,许是戎狄残部又死灰复燃,在大周边境滋扰生事。
不管是太后老娘娘病了,还是大周朝又要兴战火了,端王孙宁绍一概不放在心上。他自望见永康公主所说的“高人”,竟就是那少女慕昭后,满心满眼就只有她一个,一颗心,如在被猴子百般抓挠,又痒又恨。
恨的当然是慕昭划他的那一刀,他到今天手臂还敷药包扎着,略动动就疼得要龇牙咧嘴。心中积恨在这几日的疼痛煎熬下,越积越深,像是慕昭如就在他眼前,他能直接一刀穿过去。
而痒痒,却也是为慕昭。没见到她时,他恨得要将她抽筋扒皮,可等真见到她了,见她身着女儿衫裙,姿色鲜妍犹胜那日做少年打扮时,心中就痒得如蚂蚁乱爬,登时将抽筋扒皮的念头,改成抽了她的丝绦,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