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有太子的相助, 她就不必去往宴上,却不想最终还是要过去,且竟还是皇帝亲传。
除非她这会儿一绳子将自己吊死在梁上, 否则是无论如何违抗不了御令的。慕昭无法,只得随前来传召的侍从即刻动身, 往那宴殿快步走去。
在前往宴殿的路上, 她虽心中忐忑,但暗想皇帝只是为新曲召见她,应不会生出什么旁的事来, 她在面圣时,忍下心中厌恨, 违心说几句颂圣之语,如仪应对就是了。而如若事情比她想的要糟, 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宴殿中, 与宴君臣犹在谈说今日宴上的几支新曲。因知当朝皇帝是懂乐擅箫的,在场的皇亲贵戚笑着谈论一阵后, 便开始颂扬天子精晓乐理,称颂当今天子文韬武略, 将颂圣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渐就有人提说燕王亦擅弄箫,说自己在追随陛下征讨戎狄时, 在雁云山一战后的庆功宴中,有幸见当时立下大功的燕王殿下吹箫起舞, 箫声悠扬,至今难忘。
燕王本因知大公主口中将至的“高人”, 应是少女慕昭, 而暗怀期待地心神不宁, 心不在焉地听着殿中人等颂扬君主。这时, 他忽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忙回神谦说几句后,又起身向上首皇帝含笑拜道:“儿臣的箫技,乃幼时蒙父皇教导。当时儿臣年幼驽钝,父皇却慈爱耐心,将儿臣抱在膝上,手把手地教导儿臣吹奏。旧事恍如昨日,儿臣每每想起,心中皆感恩不尽。”
却见御座上的父皇,闻言只是淡笑着饮了口酒,并不垂目看他,也不同他言语。燕王想起自己已有几日未蒙父皇召见了,今日在永康公主府中相见,父皇却从驾到伊始,一个字也未同他说,甚至此刻他特意拜谢父皇,父皇也依然不语,连眼神也没落到他的身上。
就像是因某事心中微挟怨意,不愿看他似的。燕王因这细微的反常,心下猛地警觉。他神色如常地恭顺落座,而心中暗想难道是太子党人背地里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使得父皇对他有所误解不成?
燕王于座中凝神沉思时,大公主却有些坐不住了。她听殿中那帮心向燕王的宗室朝臣,由皇帝亲教燕王箫技一事,推说“子肖父”,就要说什么皇帝文治武功、燕王文武双全,再按耐不住,赶在那之前笑着打断道:“阿允的琴艺近来也精进不少,上次女儿在东宫听他抚了一曲后,几日下来犹有余音绕耳。”
上首皇帝看向太子,“是么?”
大公主目含期待地看着弟弟,希望他多说几句取悦圣心的话,可她的傻弟弟,却起身向父皇一拱手道:“儿臣琴艺平平,皇姐错觉儿臣琴艺精进,想是因那日儿臣用的琴好。”
皇帝问:“用的什么琴?”
太子回道:“古琴鹤唳。”
原是将这场皇家宴会当戏来看,悠悠笑看锦绣铺陈下明争暗斗的口舌机锋、心机暗涌。但,当忽然听见鹤唳琴时,长公主唇际的笑意不由微微僵住。她想尽力微笑如前,可唇际却似被心头骤然翻涌的沉郁紧紧牵住,几番试着微颤唇角依然无法牵笑排解后,她猝然抬手,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皇帝瞥了眼长公主情形,状似不知,只对太子道:“鹤唳琴是绝世好琴,闲暇时可多多习练,不要辜负了,使名琴蒙尘。”
大公主听父皇同弟弟说话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不温不凉,态度也是照旧不冷不热,心中浮起燥忧,忍不住在心里暗责弟弟不懂事时,忽一抬眼,望见那少女慕昭已快走至殿外了,又端坐着打起精神来。
在传召侍从的催促下,一路忐忑乱想着走至殿外后,慕昭暗暗深吸了半口气,镇定心神,如仪低下双眸,垂首入殿。殿中座上虽皆是皇亲贵戚,然因机缘巧合认识平民慕昭的,却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端王孙眼拙又对乐曲没兴趣,因来人垂首进殿使他看不清面容,就懒怠再看地自顾低头吃喝了。燕王则自然因再见少女心中暗生欢喜,而太子也看出这少女就是今日辛夷树下的那位,想她是因某故不愿意来这里的,却终究还是不得不来了,世事总有许多无可奈何。
大公主意在献美,自少女慕昭入殿,心便紧张提起。而长公主虽不似大公主那般紧张,心中也浮溢起满满的好奇。与大公主不同,她是知道皇帝曾与慕昭在琼华观见过的,她好奇她心如铁石的皇弟,有无可能为一女子心动半分,为此定定地望着上首的大周天子,试图从他面上寻出几丝情绪波动的涟漪来,却见他眉眼间的冷淡疏离依然如千峰雪冷,似永没有化融的一天。
无人知晓,御案后皇帝垂在膝上的一只手,手指指节屈折近苍白。自少女垂首走进殿中,高坐上首的皇帝,立就凭身影认出是她,早在任何人之前。
为何她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为帝二十年的皇帝,第一反应是疑心大起,怀疑是有人在利用这少女谋事,但不过须臾,他就无法再深疑下去,因更为汹涌的心绪瞬间裹袭了他全部心胸。
想念,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当这少女低首向他走近时,他凝视着她细腻柔和的脸庞轮廓,凝视着她乌黑的鬓发与随她前行步伐轻轻摇颤的银丝流苏,发现他是想她的,很想。
尽管自知那一声“卿卿”,知道她与恪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