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分家的时候,问题就来了:不算早年两个夭折的孩子,慕长渊作为大房嫡长子,是有他一份的。
慕长渊看不上本家那点钱,却拦不住人家不仅不打算分给他,还惦记他母亲的产业。
桌上几人相顾无言时,慕长渊和沈凌夕姗姗来迟。
慕晚萤看到儿子,不禁眼前一亮。
慕长渊换了身合身的青衫,难得的是长发用一根玉簪子簪起,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许多。
慕长渊极少穿浅色,因为一天喝七八碗药,随便沾点药汁衣服就报废了,家中就算有钱,也没必要浪费在这上面,更何况病人么,哪有那么多孔雀开屏的花花心思。
慕晚萤笑道:“你向来不肯拾掇自己,还是凌夕有办法。”
衣裳是择一选的,簪子是沈凌夕簪的,奇迹川川可算是服了。
落座后,沈凌夕才发现自己面前摆的是灵蔬和灵兽肉。
沈凌夕十一二岁就辟谷,仙修也不是全不吃东西,只吃对修行有裨益的灵蔬灵兽。
折柳笑道:“夫人特地让我们返回云城买回来,亲自下厨做的呢。”
慕南初从沈凌夕进屋起就又挪不开眼了。
本来她对慕长渊的恶意不算大,毕竟没什么交集,又不存在竞争关系,这会儿见沈凌夕对自己冷淡,偏又事事顺着那个病秧子,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这病秧子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承恩伯府如今缩衣节食,月钱减半,慕南初还得规划着觅个好人家,才能保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慕长渊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替他遮风挡雨。
不过想到他的运势马上就要到头了,慕南初微微一笑。
慕长渊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庶妹笑什么。”
他没事就把一个“庶”字挂嘴边,听得慕南初笑意都僵了几分。
慕北缨又开始嚷嚷:“南初一个姑娘家,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十六七岁的少年本就沉不住气,又出身侯府,觉得自己天之骄子,更是觉得未来可期。
反正在慕长渊的眼里,这些人都没有“未来”了。
一顿家宴因为苏姨娘的加入变得尴尬起来,桌上的人各怀心思。
慕长渊的肩伤家里人不知道,因为牵扯到伤口不好动,吃得跟只鹌鹑似的。
边吃就边在想,又要找机会开小灶了。
食不言,寝不语。吃着吃着慕南初突然说道:“凌夕哥哥,你手上的是什么?”
沈凌夕正给慕长渊夹菜,听见声音眉头一皱。
慕南初却浑然不觉道:“……可以把它可以送给我吗?”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沈凌夕手腕上。
那是一串纯青的琉璃佛珠,在白皙的腕上缠了三圈,尾端一只金色流苏穗子,很是好看。
沈凌夕看了她一眼。
这次慕南初没有故作羞涩地移开目光,她摆明了就是索要,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
苏蕊早就注意到女儿的失态,又恼又怒:没出息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慕晚萤清了清嗓子,道:“仙门之物都有灵性……”
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沈凌夕放下碗,将佛珠解下来递给她,后半句便说不出来了。
慕南初嫣然一笑:“谢谢凌夕哥哥!”
慕长渊见她食指上划了道口子,于是放下筷子,淡淡道:“我吃好了。”
说罢不给其他人反应时间,就起身离席了。
沈凌夕见状也向慕夫人告辞,跟着回兰若阁。
好好一顿家宴吃了一半就结束了,很快,其余人也都借故离开,只留下忧心忡忡的慕晚萤:“踏青,我早上让你找人算生辰八字,有结果了没有?”
踏青忙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细长纸条:“算出来了。”
慕晚萤看了一眼,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寻常人不懂周易算卦,老百姓大多还不识字,但民间也有民间的标记方式——求姻缘算八字无非就是算个吉凶,若是吉便用黑字,若是凶便是红字。
纸条上的是两个红字:大凶。
“……”
慕晚萤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以及沈凌夕吃得干干净净的灵蔬,和摆得整整齐齐的碗筷。
她轻叹一口气。
片刻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慕晚萤走到灯火前,将那张卦纸烧成灰烬。
踏青站得近,听见她小声嘀咕:“哪路神仙说不吉,我便不信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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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慕南初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串佛珠,越看越欢喜。
刚才她故意在饭桌上提及,仙君果然下不来台,把东西给她了。
明日他们就要离开了,反正以后不会再见,留个念想也是好的,哪怕挨母亲一顿骂也值得。
慕南初拿在手中,反复看纯青琉璃中的光晕,不知是不是太专注,忽然觉得屋里的烛火有些晃眼,耳畔也能听到谁在聊天——
“尊上该不会真要和上神处对象吧?”
“上次吞了那么多邪祟之气,也不见尊上炼化,难道真不打算修魔了?”
“不要啊呜呜呜。”
“老板你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