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的妖族有傻子在蠢蠢欲动,南郊的极寒之渊她就不得不跑一趟了。
自从白帝城恢复四季轮转,南郊也恢复长年积雪,本就是一处严寒之境。只是那雪是普通的雪,冰是普通的冰,连给大荒山诸峰夏日清凉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不同了,极寒之渊是近几年才有的称谓。
当元昭看到寒渊之央灵气氤氲,冷洌逼人,与极寒之境颇有几分神似,便意识到这名字果真是名不虚传。
极寒之境的寒冰历经千年万年的灵气陶蒸,凝而不散,乃天地造化。反观眼前,她南郊的冰川竟也有几分天然造化的迹象,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近观寒渊之央,里边建了一座简陋的冰晶宫殿,宫殿的中庭无穹顶遮盖,与天地通。
而庭中有一汪清泉,泉中簇长一池青莲摇曳。莲长夏季,入秋叶枯,冬成甜藕佳肴。可眼下,极寒之地竟生出一池青莲来,除了别具一格,或另有玄机。
元昭阅书万卷,却多半是专注修行功法的讲述,对珍奇玩意儿涉猎甚少。
观池中寒气逼人,青莲灵气盎然摇曳生姿的,必是炼冰系丹药的一味极佳引子。俗语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池中有莲含苞欲放,也有莲蓬轻垂首。
很想一把全摘了,权当这些年的抚养费,然后拿回去给红药酿酒或炼药。
可是不行,那毕竟是人家炼出来的,夺人所好非一国之君该有的德行。另外,只顾青莲乃目光短浅,她更应该关注,一小姑娘居然把普通冰川炼成极寒之渊。
意味着对方不仅天赋异禀,更有无上功法在身啊!
同时,寒渊的形成,招来不少冰系术法的修士在冰宫的附近静修。参观完寒渊的环境,元昭忽然觉得,上阳仙君将凌月国主灭国灭族,未必是因她而起。
倘若对方当年熟习此法,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一道光华落在中庭,凝聚成形,把正在练功的年青女子吓了一跳。她神色惊惶的望过来,五官端庄大气,一双杏眸圆睁,目光清纯干净。
当看清楚来人的打扮,眸里掠过一丝似曾相识的疑惑。但顷刻便想起是一个人来,忙惶惶然地俯首行礼:
“凌琅拜见君上!”
“你还记得我?”元昭就地化出一张坐榻歇着,“起来回话。”
“谢君上。”凌琅低垂着眸起身,态度恭谨,“十九年前,凌琅有幸见过君上一面。君上乃中洲之主,亦为灵丘唯一的女帝君,神威赫赫,无人能出其右,故印象深刻。
凌琅这些年一直勤勉修习,不敢懈怠,唯愿习得君上一缕风仪便心满意足了。”
侧卧高台的女君,慵懒闲散,却风仪清古,受众臣虔诚礼拜。这震憾的一幕被她记得牢牢的,并奉以楷模努力修行。
“一派妄言,”元昭不受她的好话蛊惑,慢言道,“你难道没见过自己的祖母凌月国主平时上朝的模样?”
“凡人与修士的虔诚如何能一样?”被她一语道破身份,凌琅并不慌张,“纵是凡人,也不全然真心服从祖母,各怀心思……”
她从小就跟在祖母的身边,对那个王座是厌烦透顶。
祖父祖母说那位子迟早是她的,其他的亲族宗室子弟却在背地里扬说她不配坐那位子,迟早被扯下来。祖母也听过那些流言,劝她不要放在心上。
说为君者不必在乎闲言碎语,要有容人之量。
不像在大荒山,近几年,她每年都去一趟大荒山觐见女君。由于女君仍未出关,便改道去武英殿。并非存心刷存在感,而是到药师殿领取各阶段的丹药。
取药而已,本不必她亲自去的。
是她非要跟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迄今为止,她从未在任何场合听到有人暗戳戳地说女君的坏话,更无人敢妄想取而代之。
这才是一方霸主应有的威仪,不像她祖母,殚精竭虑十分牵强地苟在那座王宫里。
“这么说,你并不在乎凌月国的兴亡咯?”
唔?这话让凌琅明显一愣,不禁抬眸望了女君一眼,又下意识地瞅瞅身后,才意识到此刻的自己身边空无一人,不禁心头略慌。
也对,眼前这位可是来去自如的白帝女君,若不想外人知晓自己在此,一般人怎么可能察觉她的存在?
凌姑娘略紧张地咽了一下,态度显得愈发谦恭:
“凌琅愚钝,不知此言何意,还望君上明言。”
“你可知自己为何被送到灵丘大陆?”见她表情诧异不似作伪,元昭好整以暇地问,“是为了给我整个寒渊出来?”
“自然不是!”凌琅一听,脸庞唰地热透了,“是祖母让祖父为我选一个远离是非之地静修……”
还千叮嘱万嘱咐,切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人人敬着她,她就练不成了。随着年岁渐长,她确实觉出有些不对劲,却无人为她解惑。
身边的教习兼护法姑姑,和自己的表兄嘴巴严密得很,至今不肯多吐露半个字。
“那是因为你的国家要亡了,令祖将你在小时候送出,另立储君,就是为了保全凌月国王室的正统血脉……”既把话说开了,元昭不再有丝毫隐瞒,将其灭国灭族一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