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马川就带着梅妍去了县衙。
俞婆经过胡郎中整晚的救治,总算保住一条命,就是整个人像惊弓之鸟,极易受到惊吓。短短几日,人已经瘦了两圈。
赵二麻子在大牢里待了一晚上,早晨就看到父亲老了十岁的脸,一下子痛哭流涕。
莫石坚和师爷熬了一个大夜,把呈堂证供的文书和审讯时的所有细节,都预演一遍。
莫夫人怕他俩第二日精神不济,特地沏了极浓的茶,甚至于走完上公堂的一整套流程,他俩的精神格外亢奋。
赵二麻子的父亲赵掌柜率先跪倒行礼,礼数极为周全,语气却很是不恭:“莫大人,昨晚犬子赵丁犯了何等大罪被押入大牢?”
莫石坚不和这种老狐狸置气,一脸公事公办:“赵丁昨晚潜入俞婆的屋子,对她拳脚相加,差点将她打死!若没有胡郎中的精湛医术,只怕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俞婆死了,赵丁就是杀人罪,可能会判斩立决;俞婆没死,就是杀人未遂,也许要在大牢里蹲半辈子。”
赵掌柜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一下,又迅速恢复:“莫大人,断案讲究人证物证,口说无凭。”
莫石坚好心情不计较:“来人,将俞婆押上公堂。”
俞婆一副刚从鬼门关回来、随时还会回去的虚弱模样,趴在单架上,极为淡漠地开口:“民女俞氏,见过莫大人。
“你细说昨晚发生的一切。”莫石坚也想不明白,赵二麻子和俞婆怎么能搅活到一起的?
俞婆慢悠悠地开始说,以往的巧舌如簧不见了,反倒是真实的痛感和简单的叙述,更让听的人心惊胆寒。
赵掌柜的脸色变了又变,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干出了这等丑事。
莫石坚一拍惊堂木,突然询问:“赵丁,你可认罪?”
赵丁在赵掌柜的眼色示意下,勉强壮了一下胆子,昨晚是借酒报复,今儿个酒早就醒了,只剩下惊恐地负隅顽抗:“莫大人,请问可有人证物证?”
“传人证!”
“草民马川见过莫大人,”马川闲庭信步般出现,“草民家住秋草巷,与俞家只隔了两间屋子,今日梅小稳婆家暖屋,晚上点了蜡烛,还放了爆竹。”
“爆竹闪亮的时刻,就见俞家篱笆处翻进一个人,就跟去瞧了瞧。”
“只有你一人?”莫石坚明知故问。
“刚好梅小稳婆给草民送暖屋菜,所以拉了她一起,”马川停顿片刻,“到了屋外,见屋里只有一点亮光,怕出什么大事,就让梅小稳婆骑马到县衙禀报,草民在窗外听着。”
“莫大人明鉴!”赵掌柜正色道,“从秋草巷骑马往返要多少时间?怎么来得及?·”
梅妍上前一步行礼:“启禀莫大人,民女骑马未到半路,刚好遇上巡差就地交班,巡差们尽职尽责,听说此事就一起赶回了秋草巷,刚好听到谈话和拳打脚踢的动静。”
“俞婆喊救命时,巡差们破门而入,我和马川仵作怕横生枝节,所以守在屋外。”
赵掌柜和赵二麻子的脸色变了又变,虽然速度极快,莫县令和师爷都见到了。
莫石坚一拍惊堂木:“雷捕头,你来说。”
雷捕头把在屋外听到的复述一遍:“卑职不知道赵丁与俞婆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他们的说与不说是什么事,只知道赵丁要杀俞婆。”
赵掌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恶狠狠地瞪着二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东西!
赵丁的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怎么也没想到,差役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尤其是雷捕头的话,如果他老实认罪就是死罪,如果咬紧牙关死不承认,难免要挨板子……横竖都是劫数!
莫石坚故作体恤:“本官听说赵掌柜这几日身体不适?原以为只是传言,今日一见,不仅脸色差了许多还清减了不少。有没有让胡郎中好好诊治?”
赵掌柜赶紧回话:“多谢莫大人关心,现在一日三顿汤药喝着,大约年纪到了,胡郎中说只能慢慢调养。”心里呵呵,自家儿子摊上人命官司,哪个当爹的能扛得住?
莫石坚正色道:“赵掌柜,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家还有何话说?”
赵掌柜心乱如麻,在铁证前面也不能再狡辩什么,总不能说县衙的官差合起来污蔑自家儿子,只能垂头丧气地回话:“回大人的话,草民无话可说。”
赵丁听完就瘫在地上,抱紧了亲爹的大腿不放:“阿爹救我,我不要坐牢,阿爹……”
赵掌柜任由赵丁抱大腿,双手成拳捏得太紧,以至于指甲都掐进肉里,垂着眼睫掩饰凶光,可是事已至此,再护着这个儿子,会把整个赵家都搭进去!
“丁儿,二子!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说完,赵掌柜一脚踢开赵丁,向莫石坚一揖到底,“莫大人,家门不幸,请您秉公惩治!”
赵丁楞在当场,脑子里一阵阵地嗡嗡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爹,我是您的儿子啊,你不能不管我……”
赵掌柜紧闭双眼,充耳不闻。
梅妍和马川以及一众差役静静看着,上次赵二麻子侥幸逃脱,这次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