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巷平日里鸡飞狗跳,推来搡去是常有的事儿,和和气气地暖屋却是这些年巷子里第一遭,阵阵欢笑声从梅家小屋传出来,陶安还放了六个到处寻摸来的爆竹,热闹得很。
这下,勾出巷子里每个人的多样心思,大多很羡慕,小半还带得点儿嫉妒,和其他幽暗的小心思。
唯独挨了板子、只能趴在床榻上的俞婆,在爆竹声中咬牙切齿地咒梅家不得好死。
自己不能打扫,平日里的好姐妹连影子都不见一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臭味儿,俞婆磕破的额头结了血痂,但是板子伤并没有明显的好转。
平日里和气的胡郎中换了一副嘴脸,这么重的刑杖伤,只给了点金创药,不咸不淡地嘱咐两个字“静养”。
在清远县衙公堂上挨板子是大事,沸沸扬扬地传遍全城,所有人都知道她查验时不尽心,要不是梅小稳婆,方怡就白死了。
唾骂的有,指责的更有,这种时候就算有心、也没人敢来秋草巷照顾俞婆,更何况“墙倒众人推”,她被差役抬回来的时候,想在半路雇个婆子都没人理。
差役们把她放到床榻上,头也不回地离开,算是仁至义尽了。
俞婆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汗臭味以及失禁的恶臭,她在屋子里哭过、骂过、哀求过,哪怕她扯高了嗓门大喊给钱,秋草巷也没有一个人踏进俞家半步。
她真切尝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戚和绝望;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报仇,把梅妍、老婆子、刘莲和崭新的梅家一把烧了!
她什么时候能下床走?以后还能不能走?
没人知道。
俞婆一阵阵地眩晕,饿了就吃点干粮,渴了就喝些生水,每次都只敢吃一点,不然去马桶又是一次活受罪。
正在这时,漆黑的里屋亮起一个火折子,赵二麻子鬼魅似的出现,亮光照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格外阴森而吓人。
“你怎么来了?”俞婆喜出望外,赵二还算有良心,可他不能早点来吗?
赵二麻子的语气更吓人:“老子被你这个臭婆娘害惨了!我家药铺子被里外翻了三遍,做假帐的事情也被抖落出来……我爹平日里身子骨好好的,今儿突然就病倒了……”
现在他被赵家每个人指着骂,这一切都是俞婆造成的!
俞婆如坠冰窟,惊恐地望着赵二麻子,立刻反应过来,他不是来照顾她的,看样子是来料理她的:“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二子……”
“不,不,不,二子,没有人证物证,这事情就没发生过……你听我说……我肯定不会说出去……”
赵二麻子步步逼近,被俞婆的臭味儿薰得退了两步,差点吐出来,好不容易顺过气,捂住口鼻发出的声音说不出的怪异:“你不说?这话谁信啊?”
“俞婆子的嘴骗人的鬼,全清远都知道……”
“我发誓,发毒誓……”俞婆子举高一只手,“还有啊,就是……我现在这样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烂命一条,能对谁去说?二子是不是?”
“住口,二子是你叫的?”赵二麻子的眼睛和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当初要我替你出一口恶气的时候,你是怎么说?”
“你说如果事发,就去衙门认罪自首,绝对不会把我牵扯进来,现在呢?”
“现在告诉我,你不会说出去的……你不打算发毒誓,你只想威胁我……”赵二麻子的语调越来越奇怪,渐渐的像换了一个人。
“你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我真是瞎了眼来沾染你……”
“不是,你听我说!!!我还有点钱,在橱柜最里面的首饰盒里,你拿去,都拿去……”俞婆吓得语无伦次,“补到药铺里填帐……”
“啪!”赵二麻子随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住口!”
俞婆重重摔在枕头上,只觉得半边脸都要被打飞了,疼得眼冒金星涕泪齐下,生怕挨第二巴掌,大气都不敢叹。
赵二麻子在黑暗里对俞婆一通拳打脚踢,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停手。
俞婆疼得几乎晕死过去,好不容易从剧痛中缓过来,不料又被赵二麻子揪起了头发,眼看着火折子越来越近,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拼尽全力大叫出声:“救命啊,赵二麻子杀人啦!”
赵二麻子被俞婆这一嗓子吃得慌了神,立刻去捂她的嘴,没想到被她咬紧了手不松口:“放开!你快放开!”
“呜……呜……”俞婆绝望地越咬越紧,直到咬下一块肉来,满嘴血腥味儿。
“你这个疯婆子!”赵二麻子又疼又气,随手操起一张椅子向俞婆挥去!
“救命啊!”俞婆尖叫。
眼看着椅子腿就要扎进俞婆头皮时,周遭的黑暗突然明亮起来,六支火把照亮了这个屋子。
赵二麻子吓得双腿一软,椅子脱手掉在地上。
俞婆的一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另一边脸青紫相交,意识模糊地喊:“救命啊……赵二麻子要杀我……”
下一秒,赵二麻子被两名差役摁在地上,套上枷锁。
“赵丁恶意伤害俞婆,当场抓获,带走!”捕头一挥手,赵二麻子像个麻袋一样被拖走。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