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没办法,只能穿上。她总不能不穿衣服,门也不出吧?
幸好殷鞅还没有丧尽天良到只把她关在宫殿里的程度。皎皎由泉衣领着在殷王宫里逛了逛,除了建筑漆黑,戒备森严外,别的什么都没感受到。
和越王宫的花园比起来,殷王宫里的花的种类都不多。
逛到宫里不大的训练场时,皎皎还牵了匹马,驾马随意在训练场里走了两圈。
从殷人营地离开后,皎皎再也没了骑马的机会。
所幸当初学得辛苦,现在捡起来也不难。她只跑了两圈,就渐渐找回了当初学骑马的感觉。
皎皎跑了两圈后停下,不经意间往远处看去,似乎看到了有人正站在阶梯上看过来。但她看过去时,那人已经转身离开。
是殷鞅?
皎皎若有所思。
自从殷鞅把她带来埕陵,皎皎见他的次数实在不多。即位仪式在即,内外大臣进进出出,殷鞅忙得不见影,皎皎只偶尔和他在王宫内遇到过几回。
从马背上下来,皎皎问泉衣:“你们太子每日都这么忙碌吗?”
泉衣答:“朝中诸事都要过太子的手,太子素来一年得不了几日闲。”
都这么忙,还要去祈水郡亲自抓她来?
皎皎不明白殷鞅到底在想什么。
晚间依旧睡不着觉,皎皎披着外衣来到屋外。
三国会盟,原以为不会出现的殷鞅忽然出现,将她带走。月凉如水,她沐浴在月光之中,猜想着发现自己不见后越鲥和二公子会是如何反应,不由叹了口气。
往回看去,好像自从多年前那个祈水郡突如其来的逃亡之日起,所有的分别都没有征兆,不让人有任何准备的机会。
和她娘的分别是,和荆南枝的分别是,现在和越鲥、二公子的分别也是。
到底怎样才能不颠沛流离呢?到底怎样,才能和爱的人一辈子都不分离呢?
皎皎拢了拢衣衫,觉得有些凉。
凉的不仅仅是身。
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殷王宫太寂静,寂静得纵然满王宫都是侍卫,此刻却也什么人声都听不到。
皎皎在檐下站了一会儿,打算回屋。
回过身时,却发现廊道尽头,殷鞅正静静伫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在檐下观月,他就在廊道尽头看她。
她恍然不觉,他半声不出。
皎皎的脚步顿住。
她拢着外衫的手不觉攥得更紧,眼底原有的情绪消散而去,只剩下警惕。她凉凉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顿了顿,蹙眉又问:“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殷鞅把她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嘲一笑,抬步走来,在皎皎面前停下。垂眸看了她半晌,他转过视线,淡淡道:“和朝臣议事完,一时睡不着,所以在王宫中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走到她这里?这是来看她有没有跑?
皎皎懒得搭理。
夜晚风凉,殷鞅想起皎皎不久前拢紧衣衫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恰好是风吹来的方向。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殷鞅离得近,皎皎闻到了他身上轻微的苦涩的药味。
皎皎偏头看他,看到了他蹙起的眉头和苍白的脸。她回忆起多年前在度山郡殷人营地里的殷鞅,再一次觉得他和以前真的大不相同。
个子高了,模样更加成熟和俊美了,但身体却也变得比以前孱弱许多。
他那时候胸口的伤始终没好全,精神却始终不错,眉眼飞扬,意气风发,而现在动不动就要咳嗽,春末夏初的日子,衣衫也没有半分变薄,身上更是多了一股子汤药味道。
和书里太不一样了。
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个病秧子殷鞅。
皎皎不期然想起那一晚他淡漠地说着活不到十年的模样,陷入沉默。
她欸了声,忽的问殷鞅:“那位给你治病的神医,说的是真的?”
“怎么,盼我早点死?”殷鞅懒懒睨她一眼,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无所谓道:“是真的也没关系,十年时间也够了。”
他这般看淡生死,倒叫皎皎意外。
她想起在长颍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迹,目光落在他长袖下细瘦的手腕:“十年够什么?够你把殷人带到中原?”
其实不止如此,除了让殷人入主中原,十年间他还是有别的事情想做的。
殷鞅这回没有作答。
他转了话头,问出一个多年后见到她第一眼就想问的问题:“当初你从营地离开后,为何没有回祈水郡找崔二?长颍那么远,你怎么去那里的?”
这话问得好像她乐意去长颍似的。
皎皎嘲弄一笑,靠着长廊的柱子,漠然道:“没找到回家的方向,逃到了越人的城里,被差役抓到了营地里,在死人堆里过了段日子。后来跑了出来,又被人卖到了长颍的伶人坊。”
她垂眸:“也是在那里遇到了越鲥。”
没找到回家的方向。
这几个字,多少心酸,全在里面了。
殷鞅对她的经历是知道得七七八八的。其实在刚开始遇见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