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无边的黑暗中坠落。
犹如花火燃烧掉自己后的余烬, 火焰还执着不散,残躯便在负隅顽抗的零星火光中破裂,粉碎。
即使睁眼, 也看不见四周的景象,更看不见自己正如何破碎。
但他能感受到, 最先碎掉的是妄图向上抓住些什么的右手。
颤抖的指尖只来得及细微勾动, 就被凭空出现的裂痕占据。
——咔。
裂痕肆意蔓延。
——咔嚓。
从指尖开始,粗细不匀的深黑线条错乱交杂,铺满仍留着烫伤的手掌, 攀爬上纤细的手腕, 又在无法阻止的瞬间占据无力的臂膀。
——咔、咔、咔嚓、咔嚓……
细密裂痕已网住整个身躯,宛如最无情也最温柔的倾覆。
【死亡】不仅将他拥入怀中, 还伸出冰冷的手, 轻轻抚摸他因恐惧和疼痛而扭曲的脸。
虽然这个抚摸也将可怖的黑线带到了他的面庞, 让他逐渐在裂痕的交错撕扯下面目全非,但……
是【温暖】的。
‘不要怕。’
它用那个女人的嗓音细声安慰。
‘……我。’
他战栗着, 感受着自己从最初的裂痕开始破碎。
理应从咽喉深处涌出懊恼和畏缩的呜咽, 【死亡】的拥抱再温暖也会拼命抗拒。
可不知从何时起, 他变了。
‘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 没有想到……’
‘为什么……会这么……’
——痛。
——太痛了!
身体的各个部分无声崩裂成不规则的细小碎片, 一点一点脱离溃散不稳的躯体,最后在黑暗深处化作齑粉消散。
跟随手轻松地把一张纸撕碎完全不同, 现在被撕碎的是活生生的人, 裂开的是与生命紧密相连的鲜活血肉。
这疼痛, 超过以往他受过的总合, 比曾经畏惧成阴影的全身被刺穿还要痛百倍, 早就超过了怕痛的他所能承受的上限。
第一次脱离融合失败的世界, 坠入这只有自己的死亡深渊时,红发少年发不出声音,只能抓紧还插在心口里的尖刺,像只迷路了的绝望小兽那般瑟瑟发抖。
而当少年长大成人,第二次回到还是只有自己的深渊。
无需质疑。
红发男人痛到还未破裂的双目充血,生理性的泪水外流,恨不能死得再干脆些的时候,却是怒火踹开了绝望又掀翻了恐惧,撕心裂肺把那几个混蛋又骂了千百遍。
他骂松田阵平混蛋,要死为什么不选个正常点的死法,早知道他就一枪打死炸弹犯,砸烂卷毛的墨镜,再一枪自杀。
他骂萩原研二开的那是什么破车,迟早出车祸浪费掉他救回来的命,骂诸伏景光白痴,现成的功绩送眼皮子底下了,升职都能这么慢,骂伊达航求个婚而已磨磨唧唧,换成别人孩子早能打酱油了。
降谷零什么都没做,可身为深受剧本关爱的“主角”,就是这个金毛混蛋最大的罪恶,他不管不顾,非要一股脑把过错全推到“主角”身上,把幸运的“主角”骂得头破血流。
还有赤井秀一也是,一个冷酷趋利的可恶卧底,凭什么擅自信任他?还敢擅自把他当“家人”?
遥远之前的预感竟然成真了。
遇到这些人,他至少要减寿几年……还不止,他的人直接没了。
主角团提前达成送黑衣组织BOSS上路的成就,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
行吧。谁也欢喜不起来,大概。
他突然陷入了沉默。
绝对不是因为想到了某些人和某些事,而是因为破碎终于到了咽喉。
冰凉麻木的面部也开始溃散,而此时,深渊仍不见尽头,可隐隐间,疑似“出口”的光芒在下方出现。
他死了。
世界融合失败了。
所以,要“回去”了。
莫名地,没有产生“终于坚持到了”的喜悦。
他忽然重新睁开还未碎裂干净的赤红双眼,借助从下方透入黑暗的微光,极力向上仰望,好似要抓住那个即将远去的世界的一丝影子。
最后的影子却没能抓住。
恍惚间,他看到的是——
深渊之中,另一道……人影?
他愣住。
然而,没有细看的时间,所有的他都在下一刻破碎。
光亮倏然扩大,又无声消失。
仿佛无人坠落,无人解脱。
深渊重回了无底的幽暗。
……
“——砰咚!”
坐在客厅看报的中年男人闻声抬头。
像是重物狠狠摔在地上的动静,隔了一层,还那么响亮。
发现声音是从楼上侄子的房间传出后,中年男人只短暂犹豫了片刻,便放下报纸,决定上楼去看看情况。
说实话,这个孩子跟他不熟,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几年前,侄子刚出生的时候。
男人很早便定居岛国,在这边经营自己的家庭,对老家的事情,只能在电话和书信中了解。
他几年前才得知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