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自从知道谢洵体内有毒,便无法静下心去看待任何人了。
“亏得元宁那么喜欢你,你就这么轻易怨上他了?”谢洵笑道,“谢珉是谢珉,谢元宁是谢元宁。元宁才多大?素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没心没肺的。他父皇做的事,凭什么我要怨恨他?”
“皇权荣利,奸人所逐。江山社稷,当吾所重。这是我父皇留下来的江山,谢珉想毁,也得我同意。”谢洵的语声骤然变冷,不复方才嬉笑的模样。
谢洵生得一副温柔相,却长了一身冰冷尖利的骨。在此时,那骨的锋利,才肯露出一点端倪来。
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太子了,从小接受帝师教诲,学的是圣人言,习的是驭臣权术。如今谢珉想用区区毒药摧毁他的身体和神智,简直是可笑。先帝之死有疑,君位旁落,罢尽旧臣,轻武将远贤忠。无论哪一条,永平帝都别想安安稳稳地落笔史书。
“那毒药,你当时喝的时候,知晓么?”云乔问的时候,心里有些隐隐的难过。
谢洵点了头,没再多答。但云乔已然明白了。谢洵只有隐忍,才能谋得他要的东西,才能安稳地在京城长大。
“那你娶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折么?为了兵权?”
云乔本不想把这句话戳破来问,她总觉得这样,会把她和谢洵好不容易养回来的情意,又给全然泯灭掉。
谢洵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句话,竟一时被她给气笑了,便靠近了她了些,将她逼进角落处,难以忍耐心中愤恨,答:“云乔,你说话凭不凭良心?”
“不,不就是如此么……”
云乔见他生气,也觉得自己理亏,声音便低下来了许多。
“不是如此!”谢洵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剖白的话讲过,动情时刻也亲密过,可是如今,她竟还以为他是图她的兵权,图淮远的权势。
谢洵只觉心口沉闷,有些难以呼吸。
他仗着自己有伤在身,云乔不会推开他,便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亲在了她的唇角,不顾她的惊慌,道:“是如此,你明白么?你怎么就能不明白?我以为你知道……”
谢洵带着薄茧的指腹,又轻抿在他方才吻过的云乔的唇角,带着怨气似的低骂:“你说我混账,烦死人。你才是,云乔你才是!扰人清梦还装不晓得。”
说罢他又要重复方才的事,云乔却惊得有些手足无措,按住他的双臂,平稳了呼吸后道:“停停,停,我晓得了!我这下晓得了,你别……”
谢洵看着她的耳根跟蒸熟了似的,也觉得想笑。此人经不起撩拨,他在头一回靠近她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
她明明是他所有计划里完全没有的一折,是他的布局里唯一的意外,扰得人不得清净。但这没良心话,他是一刻也听不下去了。
“晓得最好!”谢洵无奈地与她分开些许,但目光仍带着烫意流连在云乔的脸上,“我娶你,是因为我心悦你。谢珉想削你淮远的盛权,故此要给你赐婚。难不成,你宁肯嫁给邵阳王或者谢珉,也不肯与我做夫妻么?你当真那么厌恶我?”
娶了云乔后,到今日,谢洵也没得到最所谓的利益和好处,反而在生死边界滚了几遭。平时在朝堂事中,也更加谨言慎行,连颜温礼离开,他都没能进上一言,否则就彻底冠上了“近武将拢文臣”的罪名了。那时,韩尹那种人更会落井下石,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要一齐跟着遭殃。
“不,不不不厌恶,咳,你真的,松开我。”云乔不肯碰他的伤处,可此人又粘上人就不放了。
“不松!”
谢洵难得硬气一回,眼尾上挑,带着少年气。
云乔深呼吸着,稳下声息,道:“你别耍混,你还伤着呢!”
“什么混我没耍过?还怕哪一遭?乔乔,你今日是吃醋了,就该告诉我。”谢洵将她鬓间垂下的碎发别至耳后,低语道,“你是太子妃,你是太子妃,你是我的妻子。你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不需要背地里骂人。”
云乔觉得此生的脸,都在她骂人被发现的时候给丢光了。
距离太近了,呼吸太烫了。云乔若不快些分开,她只怕真的会失控。
她低声咳了几声,与他分开些,坐正,道:“苏应请求结束通商一事,恐怕你还不知晓。你还伤着,这事也由不得你说什么,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谢洵知道她面子上挂不住了,才飞快地移开了话头。他也不再逼迫,便也坐好,自顾喝了盏茶,道:“长宥白日里来过,提了一嘴这事。这件事我确实不好说什么,韩尹如今死死地盯着东宫的一举一动,这种事我多言一句,便是僭越。而你不同,此事事关你淮远安危,你是要做好打算的。”
“我的打算是,我要回去。苏应顾不过来的。滨城养了那么一窝匪盗,扰得滨城百姓困苦不堪。如今又是古泽人异动。若真是这仗打起来,即便是断雁山和沧河,也拦不住了,保不准还能祸及长州。到了长州,大景就完了。谢洵,淮远需要我。”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把谢洵看作最亲近的人,带着请求理解的意味。
谢洵沉默了半晌,他是愿意她回去的。若他有能力,是愿意云乔做一只自在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