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鹿曾经觉得他这一生都不会放手, 他可以做到一切楚倦想要的事,他可以低下头颅,只要能留下楚倦, 他不惜一切。
直到团子捧着鲜血淋漓的角哀求他,放过爹爹吧。
一直到那一刻他才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然而时光这样无情根本容不得他从头再来。
楚倦蹲下身把团子抱在怀里, 看着他的目光冷的彻骨, 团子在父君和爹爹之间茫然无措, 最后大约是想起什么, 轻轻把小小的龙角放在桌上,乖巧又虚弱的勾住了楚倦的脖颈。
他埋首在楚倦肩窝里,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声音却很轻,哭泣都没有什么声响,小声说:“爹爹, 我们走吧。”
父君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和爹爹都不是父君喜欢的人, 爹爹终于不会愁眉不展,他不想留下来妨碍父君,他要和爹爹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很想回头看一看父君的脸,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更紧的抱紧爹爹的脖颈,把脸颊贴在了爹爹的心口。
他想, 从此以后,他就只剩下爹爹一个人了。
父君大抵不会再要他了。
天地间最后的两条龙朝月色深处走去,那一刻谢沉鹿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他莫名有一种预感, 他要永远永远的失去这两个他生命中最为重要之人。
“站住——”
楚倦顿住脚步,极慢的回过头来,他一身白衣极尽端华,在寒冷月色下笼罩着一层杀气,一把秋水长剑从月色当中缓缓浮现,他一手抱住团子,一手握剑,剑刃渡着寒光,直指谢沉鹿。
“谢沉鹿——”
虽然是半死之躯,但仙骨毕竟重塑,好歹有了几分灵力,只是若是当真开战,楚倦必然承受不住,这一战之后或许就要死在这里。
他声音极尽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只是用微弱的灵力遮住了团子的耳朵。
“你要拦我?”
团子太聪明了,他不想让小家伙听见他的父君和爹爹生死相搏,但这平静的话语下的涌动的暗流没有人不心知肚明。
拦他者,死。
谢沉鹿原本以为他已经察觉不到疼的,可当楚倦的杀气毫不掩饰的对准他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是会疼。
“九重天有最好的灵药和灵泉,可以抑制团子的伤势......”团子头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也许是失血过多,小家伙已经半昏迷过去,只有爪子紧紧攥住楚倦的衣领,眉头也微微皱着,像在害怕这世间最后一个亲人也会丢弃他而去。
谢沉鹿走的不快,迎着楚倦的剑尖走过来,手中的仙泽之灵在暗夜里燃烧起一抹浓重的青芒,生机盎然。
——那是谢沉鹿的修为和寿数。
微弱的青芒终于落在团子残缺的小角上,不能修补已经造成的伤势,至少能够延缓阻止龙气的流失,他哑声道。
“毕竟,我是团子的父君。”
触碰到团子的那一刻他缓缓闭上眼,全身灵力涌出,笼罩了两条伤痕累累的龙。
龙族缺少一只龙角几乎就是必死之局,团子还小,自己动手的时候不知道轻重,没有把龙角全部割下来,只割去一点龙角尖,但这对于未成年的小龙来说依然是足以致命的伤势。
楚倦亲手给小家伙上药,他乖的让人心疼,伤口再疼也不说话,上完药乖乖扑进楚倦怀里安慰他:“爹爹不要不高兴,父君答应团子了,等团子伤好一点就让爹爹走。”
那时候爹爹能够和大鸟遨游四海,父君得到龙角得偿所愿,所有人都能开心。
他又有些困了,蜷缩在楚倦怀抱里,抱着楚倦的胳膊,小声撒娇:“爹爹,团子好困,我想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楚倦摸摸他蓬松的头发轻声说好。
但他睡的绝不止一会儿,小家伙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沉睡的时候越来越多,灵官说小家伙是龙气损伤过重,需要好好修养,但谢沉鹿却总是不自觉的想起楚倦沉睡的那三百年。
团子会不会也会这样一觉睡去就是数百年的漫长时光,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谢沉鹿掐了个隐身的决隐在树荫背后静静的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条龙,团子出事的这两日他几乎耗尽了一身灵力为团子稳住神魂,才勉强让团子没有立刻陷入沉眠。
“在野那边怎么样了?”
毕方跟在他身后低下头:“在野密境已破,只剩下青衡神君所在的浮空山了。”
那毕竟是有上万年修为的上古战神,普天之下三界六道就是九重天都要敬上三分,无人胆敢造次。
“青衡......”谢沉鹿默念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瞬几乎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渗人的寒气。
这世间修为到了顶尖那一步,若说可堪与他匹敌的如今只有青衡,青衡神君对他又有点化之恩,他本来一直忌惮两分。
可他的手怎么偏偏要朝殿下和团子伸过来呢?两天前他被人用提取龙气的古法调虎离山,能在他不在时悄无声息的进入昆仑殿的也只有万年修为的青衡神君。
谢沉鹿默念这个名字,半晌又轻轻笑了,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如同竹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