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一腔痴情的时候说什么都心甘情愿, 如今回头看的时候只觉无尽悲凉。
谢沉鹿就那样看着他,两只白骨森森的手缓缓支撑着抬起,漫天金光如倒扣的金碗, 整片天地的灵力流通都愈发滞涩。
“殿下,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凤凰火燃遍整个天际, 凶戾灼热的火焰滔天而起, 但凡火焰掠过之处荒草无不被点燃, 不过瞬息之间, 整个天地已是一片火海。
谢沉鹿站在那片火海里, 任凭火舌舔舐上他的袍角,脸上反而带着点点笑意:“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庞然的金色灵力如烈日一般照耀而下,他无视汹涌的烈焰踏着无边业火上前,走的分明很慢,一步跨出人已经闪电般掠至千里之外,凤凰火与金色灵力悍然相交, 天地沉寂刹那, 而后猛地爆发出恐怖的灵力波动。
两股灵力在交错的那一刹那后立刻分离, 凤凰完全来不及回头,只能感受到掌心湿润的鲜血很快被火焰蒸发殆尽。
他竟然——
他竟然硬生生抗过了凤凰火致命一击。
谢沉鹿受伤实在太多了,满身的窟窿血肉模糊,甚至看不见他到底伤在了哪里,只有胸口有一个汩汩流血的伤口,皮肉焦黑, 可就是那样足以致命的伤势都不能阻挡他奔向楚倦。
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沿着他的嘴角滑落,他整个人本来是稳当的,可到了这一步仍然显得勉强,脊背因疼痛佝偻, 唯一一双眼偏执锐利的惊人。
“殿下,再不回去就耽误了吉时了。”
他的手沾染着温热的鲜血抚摸着楚倦的脸庞,声音犹如情人低语,带着些许缠绵悱恻的味道,下一刻一股强悍的灵力涌入楚倦眉心,他立刻察觉到自己全身都不能动弹了。
本就没有灵力的身体孱弱至极,被灵力封住的身体再无法动弹,就是寻死都不可能,楚倦沉沉闭目。
谢沉鹿小心翼翼的抱住楚倦,声音是得到蜜糖的孩子似的欢欣雀跃:“我们回去成婚。”
“站住!”远天重伤的凤凰缓缓撑地站起,白皙的皮肉间竟快速生长出恐怖的凤羽,竟是半人半鸟的恐怖模样,巨大的凤凰躯体像是一轮不顾一切的太阳,流光在他周身游动。
“三百年前他和你成婚是因为他想,所以我一句话没有,可这一次他不想,所以今天,谁都不能带他走——”
三百年前那时的楚倦不是今日的模样,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天界太子,他能左右自己的人生,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而不是今日这般模样,浑身灵力尽失,不得反抗。
谢沉鹿抱着楚倦像是听见什么聒噪的声音打断他失而复得的欢喜,蹙眉回头看向那只准备拼命的凤凰,手中浩瀚灵力抵挡住凤凰全力一击,没有人能阻拦他,没有任何人能在今日拦住他!
拦他者死。掌心灵力升腾的那一刻有人攥住了他的掌心。
他顿了一息悄然回头,是楚倦尽全力握住了他的手。
楚倦口不能言,谢沉鹿注视着他的眼睛,读懂他未尽之言,那一刻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是更想杀了凤凰,但他生生忍住了,甚至露出一个笑来,像是温柔询问楚倦的意见:“殿下不忍心是吗?”
“那殿下亲口告诉他,你愿意跟我成婚,我就不动手,好不好?”
那声音温柔好似诱哄,然而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一道灵力掠过,楚倦短暂的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凤凰在山谷的另一边,巨大流光的翼翅在阳光下滴滴答答的滴落鲜血,将嫩绿的荒草打湿的血红,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殿下,你亲口告诉他,好不好?”
鹿的眼睛本是温柔的,可现在看起来只剩阴桀,他站在楚倦的身边,真挚而安静的看着他。
楚倦在解开禁制的一瞬间抬头看了谢沉鹿一眼,那一眼极端复杂,像是释然的微笑,下一刻谢沉鹿骤然出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被迫打开的口腔喷洒出一口温热的鲜血,仙者寿命恒古长久,咬舌自尽这种基本是不可能成功的,甚至给自己留下什么损伤都难。
可楚倦不同,他现在犹如一个凡人,是真的会有生老病死,会经历人间沧桑。
谢沉鹿完全没有料想到楚倦会如此作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指慢慢的、慢慢的擦拭过楚倦的嘴角,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殿下,你就真的舍得我和团子吗?”他有些摇摇欲坠,身体和心中的痛苦一轮一轮的折磨着他,“殿下,你知道这三百年前为了复活你,我受过多少罪多少苦吗?你的命,是我花了多少天材地宝才吊住的,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不惜去死是吗?”
“不可能!”
他声音骤然拔高,已经歇斯底里:“哪怕我死了,你都不可能死!这辈子你的命都归我!”
与此同时手中骤然用力,楚倦的下颌被拧的脱落,再也无法自尽。
天光正好,金乌已经走到天幕正中,谢沉鹿勉力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先是冷冽,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又缓缓柔和下来,自顾自摇了摇头。
不,不能。
“凤凰,今日大婚,不宜杀生,要为殿下和团子祈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