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月色清寒,落在谢沉鹿俊秀的眉眼上,他的眼帘极薄,唇色也薄,此刻失了血色,像是落着一捧将碎的雪。
常穿的青衣已是一片破烂,鲜血浸透了衣衫又慢慢干涸,无数的伤口裂开已经没有灵力治愈,他伏在楚倦的榻边仰起修长的脖颈,像一只濒死的鹿,又像一只孤注一掷的狼,阴桀的盯住他的猎物。
身后是婆娑的树影,一树梧桐在月色当中摇曳。
他仿佛痛苦到了极处,甚至想掐死面前的人,又硬生生忍住,忍到不能忍下去,终于一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刹那间鲜血淋漓。
他咬完自己仿佛终于清醒了一点,披散着长发艰难的撑在楚倦身体两侧,一身煞气犹如入魔,每一个字都宛如凌迟心脏。
“殿下,为何这样对我......”
楚倦看了他一阵,忽而伸出一只手去落在他仍在渗血的脸侧,平静道:“你从前,不也是这样对孤的吗?”
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谢沉鹿耳侧渗入,谢沉鹿抓住楚倦的手臂不由得攥的更紧,隐隐的渗出血迹,半晌才不甘心的闭上眼,重重的倒了下去。
楚倦的手还覆在他发上,鲜血沾染了他的指尖,血腥气冲的呛人:“他陷入什么幻境了?”
刚刚那副模样明显是不对劲的。
003连忙爬出来查探了一下:“梦见他去取药,回来你和凰奕睡在一起了。”
楚倦:“......”
他不由得往旁边看了一眼,空荡荡并没有人。
谢沉鹿已经靠在他的肩胛骨上,呼吸微弱如鹅羽坠落,楚倦突然开口:“这就是他的心魔吗?”
003想了想:“应该是一部分。”
茕山万重,据说其中凶险无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楚倦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谢沉鹿染血的长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昏迷中的人仿佛做了什么可怖的噩梦,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楚倦的手臂,贴在他的掌心上:“殿下,别走,别抛下我......”
抓住他的手是灼热的,烫的楚倦动作微顿:“这也是他的心魔?”
霜白的月色照下,地上蜿蜒着血迹,随着月亮的痕迹一直蔓延到窗外,血迹斑斑,而在谢沉鹿伤痕累累的手中,是茕山最为珍奇的九龙树果。
一丝一缕的龙气盘绕着碧绿色的果实,那灵力化成的龙仍在凶悍的啃食谢沉鹿的掌心。
树由盘古大神精魂所化,千年一开花,万年结一果,据说与真龙一族同宗同源,这世上除了天命之子谢沉鹿没人能拿到。
哪怕是谢沉鹿也要徒步走万里路,跪千阶台,三拜九叩诛杀守护神兽以后才能拿到,楚倦拨开他散乱的长发,额心已经血肉模糊,是叩拜不下万次的结果。
一步一叩首,心诚则灵,扣到天地为之动容,开天地一隙。
楚倦温凉的手指滑过昏迷的人眉心,不知想到些什么。
谢沉鹿闯入碧霄殿时动静太大,只见一抹血光闯入楚倦寝殿,游弈灵官和毕方已经连忙赶了进来,来时正看见谢沉鹿蜷缩在楚倦手臂旁,而楚倦修长的手指落在谢沉鹿发上,眸色晦暗。
“太子殿下......”毕方和游弈灵官连忙一拜,声音有几分急。
楚倦这才收回手来,游奕灵官为谢沉鹿看诊的时候楚倦坐在殿外瞧外头初开的红莲,青年长身玉立,哪怕只是单单坐在那里都自带几分落拓不羁。
003虚无的身体趴在楚倦肩头,偷偷窥着楚倦的神色:“宿主,你这是心软了吗?”
楚倦狐疑的的暼了003一眼,顺手呷了口茶。
003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果然就听见楚倦幽幽的声音:“你说,如果他噩梦成真了呢?”
003:“......”
哪怕003是一团没有实体的虚拟数据,在此刻都由衷的感到脊背一寒。
楚倦正和003说话毕方就走出了来,颇为难的看着楚倦,楚倦微微颔首,简洁利落:“说。”
毕方俯身:“内君攥着九龙果,怎么也不肯松手,灵官说是内君执念不肯松手......”
可他满手毒刺扎破的伤,九龙树果旷世珍奇,需得好好保存,万一出个岔子就是叫天不应。
谢沉鹿确实是死也不肯松手的,五指几乎陷入药材里,楚倦过去也不肯,后来楚倦想了想俯耳过去凑到他身边换了个语调:“沉鹿,是我。”
那声音是骗人的温柔,隔了三百年又两个月,重新抵达他的耳边。
紧握的手终于还是缓缓松开了,惨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那双手刚松开果断就攥住了楚倦的衣袖,找到了下一个目标,这下是真的死也不松了。
楚倦:“.......”
无论他是呵斥还是诱哄,该不松就是不松。
一旁守候的仙娥都忍不住低声笑,用果子换了个人来,他谢沉鹿倒是死也不肯吃亏的主。
游奕灵官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丹药也都挨个放下,这才跟毕方一起出去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楚倦和谢沉鹿两个人。
楚倦随手把九龙树果放在桌案,那果子在桌上滚了几滚,险险落在桌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