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废话嘛,猪都走过去了,留下满街的屎尿,不清扫,二百多青衫子难道是去赏风景的?
这时,偏院来人告知准备好了饭菜,李元惜便叫众人移步去偏院,带上蒲团席地而坐,边吃边聊。
她的想法是,十三里路分十三段,二百三十四名青衫也分为十三组,每组十八人,立责任制,各组负责各段路,不做一盘散沙。
“哎呀!”侯明远两手一拍,激动地像是见了大圣人般。李元惜看到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又要拍马屁了,连忙给他递了杯酒。
“侯爷,你和这帮弟兄混得熟,也清楚他们各自的能耐,下面具体如何分配,全仗你来安排。”
她顿了顿,扫过那群吃得欢、却并不待见她的青衫子们,决心告诉他们实情:“街道司,或者我留下来,或者你们和我都能留下来。我时间有限,我能给你们的机会也有限,结果如何,全看你们的态度。”
她不知道这群麻木的酒肉徒能不能听进去,她举杯,眼前仿佛出现了父亲的形象。
“我不会失败!我希望你们也能好好干,将来,让我能记得住你们的姓名!”
其实,青衫们并不在意她讲了什么,大家像是约定好了要给她难堪,有一桌的说西厢坊的杜小娘子是个风骚小贱人,火红的小肚兜如何勾人心魄;有一桌的又说蹴鞠队的输赢,明明胜券在握的鬼眼子队,一不留神就输给了飞羽队,害他输了赌钱;又有一桌说,斗鸡场里的冠军昨个儿被只乡下鸡啄掉了冠子,血流了那么多,怕是命也保不住。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李元惜别说插话,就是听,也听不下去了,一时间心乱如麻,只想去房里拿了砍刀铡脑袋。可旦有一分冷静,她就得压住自己的性子,走一步看一步,且看他们如何表现。
庖厨只有个米商在卸米,李元惜便放下酒碗去帮忙。米的成色并不好,像是陈米,一问,果然是半价销售的陈米。
“可是账目上给的,是新米的价格。”李元惜心里明白,她差去购置粮食的那青衫子从中取利了。
米商也精明,看透不说透:“大人,寻常百姓买米,和街道司买米,价格是不同的,您给的价高,自然能吃到好米,给的价少,陈米也是可以将就的。”
李元惜抓了满满一把米紧紧握着,米粒咯得她手掌疼,她才松手。
耳畔听着男人们粗鄙又低俗的玩笑,她不禁自问:
这陈米,真的可以将就自己的胃口吗?
当夜,街道司倾巢出动,坐骡车赶往南熏门,只留小左侯司值守,以防紧急要务。
夜色初上,万家灯火,东京城歌舞升平,又沉浸在日复一日的喧嚣热闹中。吃饱喝足歇息够的青衫们,便开始干活了。
李元惜骑了快马先走一步,去南熏门大街布置障碍。
成年生猪体型很是巨大,走累了脾气也坏,每夜生猪进城,场面都混乱不堪,尽管养猪户们差来赶猪的都是有经验的长工,但行人游客的故意吓唬、街头巷尾可能响起的隆隆炮竹、突然跑来狂吠的野狗、闪现的火把、赶趁艺人的铜锣鼙鼓声响等,都可能使猪群受惊,一指厚的木板一撞就破,人力更不可能抵挡得住。就算没有这些影响,猪也会四处乱行。
李元惜记得,就在出延州的路上见过一个养猪的农户,要把自己养好的十几头生猪往城里赶,他的猪都很规矩。协助老农户的,只有他的糟糠妻和黄毛小儿,这其中的关键,便是糟糠妻和小儿手里举着的木篱笆。木篱笆上裹着一层薄的黑布,挡在头猪左右眼两侧,头猪误以为是墙,便只能走在“墙”中间,后面的猪都会顺从地跟着它走。
当然,东京城外的养猪们定也会这样的伎俩,但李元惜认为不够,养猪户设障碍,是为了生猪规矩地走路,而她设置障碍,则是为了保障在生猪进城和街道司清理秽物的时辰里,不至于阻碍正常交通。
这障碍说好寻,倒好寻,说不好寻,还真难寻——眼下论啥啥缺的街道司,根本无力布置这样长的障碍,只能借。而李元惜要借的,是守城兵将们必备兵器——竹立牌。
竹立牌以宽五分、长五尺的厚竹条制成,竹条之间以生牛皮条捆扎,分外结实,战时立在城头,以为巡视的士兵提供防护,且一般为防突变,城墙的军械暗室里常备着数百顶竹立牌。
白日所见的那守兵此时睡地正酣,守在城门口的另外几个也是哈欠连连。一座人口逾百万的繁华大城,特别是边境四周被虎狼觊觎的一国之京城,守卫竟如此松懈,真叫李元惜震惊和担忧。
她走过去后,也不客套,直接朝守城兵踹了脚,惊地那兵跳起来,揉揉睡眼,擦擦口水,定睛一看,眉头便舒展开来:“李大人,你真来了!”
“你知道,如果你在延州城门下睡觉,会发生什么事?”李元惜问。
那兵略是一怔:“大、大人,你发现西夏奸细了?”
“会被斩!”
与平日说话不同,这三个字里,压着一股萧杀的气息。那守城兵不知李元惜是什么底细,又怎么知道延州的事情,只是听了她说的这三个字,果真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好像刀锋已置在他皮肉上了。
“太……太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