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原以为今日拿出决胜之姿后,大军克城必速,谁知道等来等去,竟然等到查大寿被重伤抬回的消息,不由大怒:“建州贼虏以弹丸之地,不到两个时辰,竟伤我大将。本帅纵横辽东二十年,何曾有如此重挫!”
杨元上前一步,行礼道:“大帅,古勒寨虽只是弹丸之地,却十分险要,我军虽兵多将广,于此处却难以施展,标下以为不可一味强取。”
李成梁点头道:“所言有理!”又起身令道:“传我将令,火器营集于山下,以佛郎机猛轰其城,至塌方止。”
杨元闻言忙问道:“大帅,这般深山之中,佛郎机却是如何运来的?”
李成梁得意一笑,捻须道:“我闻十余年前,戚元敬得人指点,造新式炮车日夜操演……此炮车可架佛郎机轻炮、中炮行于山间,如履平地。然而戚元敬敝帚自珍,始终不肯将此物形制泄露半分。
直至后来京华涉足军工,戚元敬为飞黄腾达,才将此物献与高兵宪……漠南大战之后,朝廷目光转于蓟辽,乃拨各类火炮一百二十尊并炮车二百余辆,本帅方有此物,今日正可倚之建功!”
杨元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实际上当年戚继光造新式炮车本来就是照着高务实给的图纸造的,而不肯泄露也是高务实的要求,原因是高务实觉得当时明军的装备制造体系问题很大,交给那些官办工场去造,迟早又搞出一些徒有其表的垃圾来,因此让戚继光先只操演,不要批量制造,等自己今后再想办法。
后来军工私营搞定,京华在造炮的同时附赠炮车,这才有了李成梁口中的“戚元敬为飞黄腾达,才将此物献与高兵宪”之说。
杨元完全不知道此事,自然是李成梁怎么说他就怎么信,听了这话不禁感慨:“戚南塘也算国朝名将,却竟然做出这等趋炎附势之举,委实叫人不齿。要是我辽东早有此物,万历三年大帅一破古勒寨时,定然更加轻松……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大帅得此妙物,这二破古勒寨看来也是轻而易举了。”
祖承训在一边凑趣笑道:“这便是大帅吉人自有天相之明证,也是王杲、阿台父子早晚必死于大帅之手的预兆。”
李如梅倒是知道更多的内幕,听了他们二人的话只是无声地笑了笑,没有搭腔。
李成梁不知是否看见了李如梅的模样,摆了摆手,道:“不提这些闲话了,让火器营的兔崽子们动起来吧。”
李成梁、李如梅等立于一山坡之上举目远眺,只见山下架列二十余门大炮,粗黑如小烟囱般,其后皆有子铳数十堆积如小丘,而那炮车则由粗壮柘木制造,形制与寻常炮架明显不同,尤其是车轮车轴部分,看起来颇为精妙,众人一时之间均看不出其中玄机,只能发现其上许多地方内嵌精钢,车轴部分更有弯曲如蛇盘老树一般的铁丝圈,未知何物。
杨元便向李成梁请教,李成梁摇头道:“本帅不工奇巧,只知那物名叫弹簧,听说金贵得很,你别看它不过铁质,京华的人说那东西比等价的黄金也便宜不到哪去,极其难造……不过这其中的真假就没人知道了。总之这一辆炮车,不算火炮本身,京华给兵部的开价是十六两银子,其中四个弹簧据说就要十二两。”
众人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那几个蛇盘老树一般的铁丝圈,居然这么贵?兵部跟京华之间该不是有什么猫腻吧?听说那吴大司马可是高兵宪的师兄啊……
一众辽东将官不敢多想,又强迫自己继续去看炮战,却见每尊炮前有二卒侍立于边,一人持火把,一人提药包,每五门炮又有一把总挥舞小旗,口中呼喝号令。
一卒闻令,将药包填塞于火炮腹内,另一卒以火把燃药绳,只听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众人莫不色变掩耳,又见炮口火突烟窜,弹丸如雷霆而出,眨眼之间,古勒寨内已是四处轰倒,有数丸打于寨墙之上,石屑飞崩,竟轰出数寸深坑来。
祖承训望之,大赞道:“果是神器也!照此击之,不消半日,寨门必破矣。”
谁知道这话说完不久,各炮一齐罢手,尽皆沉寂,前后算一算,不过各发了五炮。
祖承训怔了一怔,忙问为何,李成梁道:“此物虽利,然不可久发,盖因药火爇热,久发恐有炸膛之虞,故每发五炮,须暂停片刻,以散消其热。”
祖承训闻言惋惜道:“如此,却是稍为不美。”
李如梅在一边插嘴道:“我听大兄说,神机营那边也有京华的新炮,但他们说的是可以连发十炮的……父帅,我们这里为何只能发五炮?”
李如梅的大哥李如松在出任山西总兵之前乃是神机营右副将,神机营乃是三大营的老底子,虽然现在能不能打仗可能连皇陵里的朱棣都不敢打包票,但装备供应依然还是在第一优先级里头的,所以李如松是见识过京华的火炮的,对其功效也比较了解。
李如松在自家兄弟里头跟幼弟李如梅关系最好,因此这些事情他都跟李如梅提到过,这才有了李如梅的这一问。
李成梁听了儿子的话却有些不屑地摆摆手:“历来造炮之人的话,最多只能信他一半,他说十发,那就只能打五发,否则随时就可能炸膛,为父征战二十年,这道理岂能不懂?你今后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