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阳取代了昨夜的月光,照耀在逐渐繁忙的金月湾河港上,往来的汽船、纤夫的号子还有各色热闹的声响,遥遥地飘入那未拉帘子的绮窗中,终于将安以琅从梦中唤醒。
他懵懵地睁开眼睛,脸颊舒服地蹭了几下柔软的枕头,恍然间又回忆起昨晚的星辰与大少爷的怀抱,觉得好似都像一场梦境般,并不真实存在。
所以……真的只是梦吗?安以琅看着宽敞的大床,自己身边空落落的位置,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沮丧。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指尖被什么微凉的东西缠住了,他惊喜地回过头来一看,果然看到了一缕莹白的触丝留在了枕畔,此刻正绕过他的手指,轻轻地为他撩开脸侧蹭乱的发丝。
“大少爷?”安以琅握住了那缕触丝,小心试探着唤道。
可触丝并不会回答他,真正回答他的是卧房门外,祁默钧的声音:“醒了?就快些来吃早餐吧。”
“哦,来啦!”安以琅笑了起来,快活地应答着,翻身从床上下来也不穿鞋子,只光着脚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几步就跑到了门边,推开了雕花的老木门。
更为灿烂的阳光,自会客厅干净的玻璃窗中投落而来,安以琅就在这阳光中看到了穿着素色长衫的祁默钧,正坐在雅致的白藤餐桌边,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目光却温暖地与他交汇。
“先去洗把脸,粥要凉了。”祁默钧放下报纸,牵动着那根两人之间的触丝,好似握住了小家伙的手般,引着他来到洗漱台前。
安以琅乖乖地照做着,快速把自己收拾利落后,便蹭到了祁默钧的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看向餐桌。
兴许是见他昨晚吃得不多,祁默钧还是把水榭小宅那边的厨子叫来,准备了桌中式的早餐。白瓷煲子里温着百合薏米粥,四样新制松仁、莲蓉、核桃、长生果糕饼拼了一盒,外加三四道小菜。
安以琅素来最喜吃这些甜物点心,趁着祁默钧不注意,伸手就要去勾桌上的松仁糕。可没想到却还是被大少爷按住了小爪子。
“先喝点粥。”祁默钧摇摇头,伸手盛了小半碗薏米粥摆到安以琅的面前,怕小家伙喝不下去,还往里面夹了两颗蜜枣。
这下安以琅又开心起来,边嘟囔着“谢谢大少爷”,边端起小瓷碗把里面甜津津的粥喝光。
祁默钧看着安以琅因为尝到甜头,而越发晶亮的眼眸,心情也好了不少,又往他跟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两块松仁糕。
一夜过去,两人之间似乎又多了分安以琅说不出的亲昵,他咬着大少爷夹来的松仁糕,仿佛又要翘起小尾巴来。
可正当两人温馨地吃着早餐时,胡启却敲门了两下门,得到祁默钧的允许后,步子轻捷地走了进来,在祁默钧的身旁弯腰请示道:“大少爷,金家老爷等人还在外头等着。”
“金老爷?”安以琅抬起头来,唇边还沾着些许点心渣,望着祁默钧嘀咕道:“他之前不是遮遮掩掩的,今天怎么就上赶着来了?”
祁默钧淡淡地笑了下,伸手为他擦去碎渣,言语寻常地说道:“也没什么,昨晚金博韬没了。”
“没了?!”安以琅惊讶地都忘了合拢嘴巴,尽管他觉得这位金大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想不到才短短几个钟头,人就死了:“怎么这么快呀……”
“可能是有的人,等不及了吧。”祁默钧稍一凝眸,平静地又往安以琅的碟子里添了块点心:“再吃些吧。”
安以琅刚要点点头,却忽得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往祁默钧跟前凑了凑:“那大少爷,金老爷他们既然不肯说实话,你为什么不用獬豸角呢?”
祁默钧摇摇头,修长的手指交错在桌前,望着安以琅澄澈的双眼说道:“以琅,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做错了事,是可以不用付出代价的。”
“您的意思是……您根本没想帮他们?”安以琅伏到了桌子上,还是有些不明白地问道:“可您不是星监吗?有执妖可以不管吗?”
“星监的作用是为了管束执妖,避免让他们伤及无辜,”祁默钧揉着安以琅的小脑袋,淡淡的竹香自袖口传来:“但若是那些人并不无辜,执妖选择放下或者复仇,就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这样呀……”安以琅喃喃着,祁默钧看着他笑了笑,转而又沉着地侧脸,对胡启说道:“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大少爷。”胡启得了允许,转身便去了门边,将外面的金老爷等人迎了进来。
“祁先生。”一夜过去,接连失去了长女、长子的金老爷,看起来衰颓了不少。在年轻的金太太搀扶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仅剩的一女一子。
“都坐吧。”祁默钧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温声催促着放下筷子的安以琅:“怎么不吃了?再喝点粥,不然待会又饿了。”
“祁先生,”金老爷察觉到了祁默钧的无视,只好主动开口:“当年的事……我们已经弄清楚了。”
安以琅这会心思又被提了起来,哪里还想着吃饭,可见大少爷就这么瞧着他,俨然是他不吃就不继续问下去的架势,只好又重新端起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祁默钧这才又看向金老爷,淡然地说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