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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惊骸七(1 / 2)

祁默钧瞧着他此刻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明了,小家伙是认错了,且不论以后究竟能不能改,反正是认错了。

他轻轻叹息着,知道自己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惩治了。

安以琅见祁默钧虽然没有说话,面色却总算有所缓和了。心中也升起小小得意,于是便又使了一把劲儿,转身指着倒在书案边的赵清渱告起状来,把锅直接丢回到罪魁祸首的头上:“说到底还是他,是他故意用银鲤拖我下来,吓唬我……还不承认自己害死谭聋子的事!”

不得不说,安以琅这招祸水东引确实管用,至少在祁默钧眼中,比起需要好好教育的小家伙,眼前的赵清渱显然要承担更多他的怒火。

他的目光随着安以琅看去,戴着白玉扳指的手稍稍一抬,那贯穿了枯骨的触丝,便生生拉扯着赵清渱,从地上半跪起来。

尽管没有了头颅,无法发出声音,但从赵清渱不住颤抖得快要碎裂的脊骨上,安以琅还是看出了他此刻正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我已经告诉过你,什么人是不该碰的。”祁默钧的眼神越发冰冷,戴着白玉扳指的手,看似无力地轻拂过触丝,却让赵清渱的枯骨更为痛苦:“可惜,你好像并没有听进去。”

就在这时,暗红色的液体从赵清渱的骸骨中渗出,顷刻间便染湿了半透的长衫,似是白硙又似鲜血,淋淋地落在地上,汇成了字迹。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白硙无法与亡者相通。”

“为什么即便我也死了,却还是见不到珍妹!”

“我没有害过人——”

那字迹不再如在纸上时那般工整,鲜血淋漓地如蛛网般在地上凌乱地铺开,所含的怨气几乎凝为实质,任凭水流冲洗,也无法褪去分毫。

安以琅忍不住又往祁默钧的轮椅后退缩几分,忐忑地问道:“大少爷,赵清渱这是死后变成怨鬼了吗?”

“不,这可不是怨鬼。”祁默钧操纵着手中的触丝,似淡然又似怜悯地说道:“这是执妖。”

“人身虽死而执念不灭者,便会化为此物。”

“什,什么,还有这种事情?”安以琅微微怔愣住了,他从小就敬畏鬼神,跟着表叔拜过不少庙,但从未听说过这世间竟真的存在此等异物。

不,不止是这样,那“执妖”两个字似乎缠在了他的心头,像是于漫漫暗夜中,唤醒了沉睡的星芒,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安以琅有些失神,口中勉强顺着祁默钧刚刚的话头,继续喃喃道:

“那他的执念是什么——是要再见一面那位珍姑娘吗?”

“这可说不准,不过……”祁默钧话语稍顿,抬眸看向听到“执妖”二字后,又开始挣扎的赵清渱,倏尔撤去了所有的触丝,任由他倒在地上。

“不过什么?”安以琅懵懵地摇着小脑袋,似终于摆脱了心头的异样,重新好奇地看着祁的举动。

只见他的目光冰冷而漠然,无声之中却似在进行一场最为庄严的审判,周身水流轻漾,伴随着仿佛来自于亘古的回响,徐徐地汇聚于祁默钧的手心之中,忽而凝成了一只九寸余长的兽角。

质洁而坚,肃穆有光,

“古有獬豸,见人斗能触不直,闻人争能咋不正[1]——此物乃獬豸角,他所说之事真假,一审便知。”

祁默钧话语刚落,在安以琅惊异的目光中,那兽角骤然从他的手中升起,无情地直向赵清渱而去。

枯骨尸骸本能地想要躲闪,竟化为了一尾银鲤,拨碎粼粼之光,在水中摆尾灵活逃窜。可这世上最终并没有什么,能够逃过命运的审判,也逃不过獬豸角的追击。

獬豸角丝毫没有被银鲤的幻影所扰,瞬时便冲破了荡漾的水纹直追而去,随着将它死死地钉在半透明的墙壁上。

刹那间,似乎所有的鱼鳞都崩散开来,万千凝着碎光的银鳞,如一面面明镜缀满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安以琅再次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而更为让他新奇的是,每一片银鳞中,都映射出流动的影像——那是赵清渱再无可隐藏的过往。

他生于富贵之家,前半生随顺无忧,去东洋留学时更是风光无限,其中种种便如走马灯般,随着光影转眼即逝。

一片银鳞落下后,又一片飘至安以琅的面前,时间应当已经到了赵清渱从东洋回来后。

他身上穿着西装,举手投足皆是所谓的“新作派”,赵举人随即托人给他在新政府谋了个闲职,事事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如意。

直到有一年中秋深夜里,赵清渱着实睡不着,便披了衣裳去池塘边赏月,谁知竟遇到着了三五个家中新来的小丫鬟,趁着主人家都歇下后,在水畔廊桥上走月嬉戏。

彼时少女们的欢笑声,穿过盈盈水泽,伴着脉脉月光,当真令赵清渱心旷神怡。他不由得驻足眺望,目光恰与其中,一位戴着银珠耳环的少女相对。

她便是珍娘,赵清渱口中的珍妹,花苞儿似的面容,带着恬然的微笑。

一切故事都始于此,淡淡而宁静的月光下,寻常又偶然,没有人会料想到他们的命运,会走向那样的血腥与疯狂。

赵清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因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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