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韩宜年初知容歌计谋的时候,担忧不比竹莺少。
容歌当时就跟韩宜年说:“现在有一个最安全的法子,就是你直接把私运私藏玄铁一事认下,激怒江驰禹。”
韩宜年当即就被李伽蓝着找死的行径给吓住了。
容歌幽幽的目光一眼看透了他的迟疑不决,细声解释:“江驰禹不会信的,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你是玄铁案的幕后主使,你越是狡辩,他越是怒,不如直接认罪,方能绝处逢生。”
韩宜年说:“你真是胆大,把渊王激怒了受罪的可是我,再说了,认下玄铁案,也亏你想的出来,我要是认了,就是谋逆。”
“人心皆难定,江驰禹此人心思缜密非常,凭借你我很难将他绕入陷阱里”,容歌仗着对江驰禹仅有的了解,选了一条铤而走险的下下策,她明眸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让他自己先入你我的局,你才有可乘之机,韩家才有保全的希望。”
韩宜年惊诧的站起来,沉声:“绝处不都能逢生,也可能是死路一条?”
容歌自信得以胜券在握,她平静的看着韩宜年,谆谆道:“你就信我一次,以我对江驰禹的了解,他来查玄铁案,肯定是听命行事,你仔细想想,韩家这些年可有做过违背律法的事?”
“自然没有”,韩宜年保证:“父亲为人正直,不屑于藏污纳垢,而我韩宜年哪怕不是君子,也不会去触碰刑律。”
“那不就得了”,容歌坚定道:“他江驰禹必然已经查过你,韩家干干净净,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商人,得有多大的通天本事才能藏这么一批玄铁?”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容歌知道,不仅仅江驰禹不会信,父皇更不会信。
韩宜年呼吸一窒:“你的意思是?渊王从一开始就在耍我?”
“对”,容歌凝声:“自古谋逆之人那个不是权势滔天,哪有商人谋逆的?你觉得他江驰禹拿你韩家的人头去结案,去给汴京的圣上看,圣上会怎么想他?”
韩宜年幽然,吐出两个字:“欺君。”
“嗯”,容歌思忖着说:“我在汴京的时候,见过不少权贵子弟以玩弄卑贱奴仆为乐,他们各个奢靡争风,性子卑劣,偏偏喜欢那种将穷苦人逼入绝境,将人玩弄于股掌的恶心快意。”
缓缓跌坐回去,韩宜年想起江驰禹身上的尊贵之气,再回想自己在他面前卑身俯小的软弱,汴京权贵与河州商贾的差距,那是天壤之别。
突然间,一股子恶心自胃里翻滚上来,韩宜年紧抓着桌沿,面色苍白。
是他想的浅薄了,正如李伽蓝所说,江驰禹怎会真的用自己的命去搪塞皇帝的命令,简直可笑。
所以,江驰禹在戏耍自己,他不过是想看看卑贱之人落魄狼狈的苦样子,来安慰自己查不清案情的郁闷之情。
韩宜年收回神思,用旁观者的眼去看他现在的处境,好似一切遭遇都同李伽蓝说的对上了,他愤慨道:“汴京权贵,皆是这种心思鄙夷,令人卑耻的人吗?他们拿我们当什么!玩物吗!”
容歌低低叹了口气,本想对韩宜年的话辩驳一二,在汴京城,不是所有的权贵都会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
最起码,她容歌公主不是。
可话到了嘴边,容歌怎么都说不出来,她一个李府庶女,同韩宜年说这皇亲权贵,不是丢人现眼么?
容歌将卷在舌尖的失望咽下去,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狡声道:“既然心高气傲的渊王殿下要看你悲,你就顺了他王权的意,纵让他滔天的权势,都对你使不出来。”
韩宜年纠结了很久,再容歌不断的动摇下,最终决定放手一搏。
容歌既然敢让韩宜年孤身对抗江驰禹,就不会让他出事的,哪怕是冒着同江驰禹鱼死网破的风险,也会在最危难的时刻,不顾一切救韩宜年的。
子时一过,街上刮起了阴风,这股子风一直扑过曲阳江,卷住了整个曲阳。
又等了一柱香,再不见阿顺带消息回来,容歌心下不免有些急躁。
竹莺又不声不响的替容歌熬了一碗粥,让她暖暖身子,两人点着一盏烛灯在屋里对眼干望着。
想起刚才容歌说了一半的话,竹莺说道:“奴婢还是想劝劝小姐,像今日这种算计渊王的事情,小姐千万不能再孤身赴险了。”
容歌摇头:“我有分寸。”
“奴婢知道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可你身边就奴婢一人,同渊王身边如云的高手相较,奴婢……”
竹莺低低叹了口气,替容歌暖着沁凉的手,抬眼道:“小姐对渊王殿下又真正了解几分呢?万一他丧心病狂直接杀了三爷,随便捏造一些罪名禀回汴京给圣上一个交代,到时候小姐又该如何保住三爷,该如何保住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