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内侍身后都领了三两官员,或默默打量皇城,或与相熟之人低首交谈。一时之间,热闹无比。
有心人注意到,每隔五步的距离,便有侍卫站岗,每走数十步,便有巡逻的御林军经过身侧,肩上盔甲黑亮,远远看去便有种无形的威压。
在无人能看见的隐蔽楼阁,还有弓箭手在严阵以待。高处无风,连鸟雀也没有几只,似受肃严的氛围所迫,不敢轻易靠近。
康王漫不经心看过四周,确认过座位后,一个眼神,身边白面无须的吴总管立刻去请教上首指挥众宫人的内侍,“请问内贵人,康王府的秋侧妃怎的不在王府这座?”
内侍确认过他的身份,面上扬起笑容,殷勤答道:“皇后娘娘喜爱秋侧妃,其座也安排在娘娘凤座附近。”
吴总管恍然应声,去禀了自家主子,康王随之皱眉。
秋均那样胆小、卑弱,行事畏畏缩缩,皇后怎么可能喜爱她?
定另有内因。
康王倾向于,是绥帝的安排。
这些日子以来,绥帝应查出了有关他的蛛丝马迹,今夜也会有防备,只看谁的底牌更多,准备更充分。
和部分官员交流过眼神,康王扫视全场,瞥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时顿住,腾得起身。
他想不起其他,直接大步迈去。
秋均牵着安安,正在侍女指引下先行入座。她今日被精心妆扮过,侍女巧手,竟把胎记遮住七八,额前发丝绾在两侧,露出柔美五官,整个人显得清灵可人。
临出梧桐轩前,向来羞涩内敛的安安竟主动夸了句阿娘漂亮,令秋均至今面含红晕,如在云端。
侍女与她说过今夜的座位,告诉她,左右都是她近日在宫中熟悉的人,秋均不由抿唇笑,“多谢皇后娘娘体贴……”
下一刻,她笑意僵在脸上。
随着康王步伐逼近,她下意识将安安藏在身后,后退几步。待人到面前,却又乖乖俯首,“王爷……”
“秋均。”康王目中闪过惊艳,这样坦然抬首的秋均,无疑别有一番美丽,但他没有忘记本意,“你怎会来长安?我走之前,不是交待过,绝不能离开封地吗?还有,你怎会进了宫?”
这句质问放在如今,其实毫无意义,康王只是压抑不住怒火。
秋均讷讷说:“是、是王爷的人来接,说要带我和安安进京。路途我们和那人失散了,正好碰到太后娘娘銮驾,所以……”
袖口柔软的布料已被她攥得皱巴巴,秋均毫无所觉,目光不自觉飘向方才的侍女。
可惜,侍女已被康王遣去了一旁,守礼到不曾多看一眼。
瞥见康王不悦的眼神,秋均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王爷坐在轮椅时,打她已十分轻松了,如今治好了腿疾,她更是跑也跑不了。
高大的身影仿佛一道笼在头顶、无法摆脱的乌云,秋均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灰败。
康王不觉有异,秋均在他面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卑微模样。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他知道,她爱自己入骨,也极为柔顺听话,这便够了。
听过理由,他心道果然如此,应是王妃的安排,颔首说:“我知道你很听话,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般关心你?”
秋均低头应是。
“在宫中住的这些时日,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皇后娘娘温柔善良,对我和安安都很照顾。”
康王这才看向儿子,压低声音命令,“安安的那枚吊坠,取下给我。”
他在宴会前百般打听秋均,目的之一正是为此。因进长安前,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得如此之快。绥帝加剧对世家的打压,世家被节节逼退,致使他也不得不提前了许多布置。
康王此前还在想紫玉花之事,瞌睡正好有了枕头,秋均因康王妃的安排带了安安进京。
秋均露出难色,“最近安安病了,夜里睡觉都取下了吊坠,现在还在床榻前的盒子里……”
她隐瞒了真相,事实是,南音在确定她不明吊坠作用后,以喜爱那吊坠的样式,想打造一枚同样的玉坠为理由,借走了。
但秋均下意识不想告诉康王。
康王目中愕然,没有怀疑她,只道:“它今夜对我有用处,快去取来。离开宴还有段时辰,来得及。”
秋均只点头说好,正要带安安往回走,被再次叫住。
几步靠近,借衣袖的掩盖,康王交给了秋均某物,并贴近她耳侧,吩咐了甚么。
双目圆瞪,秋均终于抬首看向了康王,看见的,依旧是那张谪仙般的面容,以及温和的笑,“我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王爷。”
康王颔首,有心想多与秋均说些话,奈何时机不对,时间也不允许。
他对秋均,有种异样的、病态的执着,既瞧不起她,却又深知自己深爱她,更离不开她。
视线贪婪地将秋均从头到脚的每寸仔细扫过,康王嘴唇轻启,竟说出了他从未对秋均说过的话,“有句话忘了说,秋均,你今日很美。”
秋均双肩一颤,这一瞬间,并未有受宠若惊之感,更没有欣喜若狂。心底涌出的,反而是无法自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