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金銮殿。
艳阳高悬,热烈的一如金銮殿内激昂辩驳的大臣们。
慕怀樟神游般站在那儿许久了,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伯父, 既未被绥帝点名,也未下场争辩。若不是有人忽然想起他,他这安静的模样都险些要被遗忘了。
“慕大人, 你意如何呢?”
慕怀樟道:“实不相瞒,在下虽为二娘子长辈, 但这婚事上,也不好插手太多。”
笑了下, 拱手道:“但行忠君之事。”
问话之人暗暗道, 你这时候当然要忠君了, 得利的可是慕家。
真不知他们慕家走了甚么运, 家族势力不显,竟出了个被陛下深深钟爱的小娘子。
难怪自古以来,美人计最好使呢!
被使了美人计的绥帝安稳坐在上首,听他们争了半天,面上不喜不怒,视线淡淡扫过那些提前安排好,正在一条条和诸位朝臣摆道理的官员, 再看向部分岿然不动, 这时候俨然做起旁观者的人。
韩临的父亲,上平侯亦在其中。
上平侯是个厚脸皮, 察觉绥帝在看自己,还对上笑了笑。然后, 他依然不动, 只竖起耳朵旁听, 那模样和听墙根看热闹的老大娘也差不了多少。
同他一样的,还有那么五六人。
放在三个月前,立后一事会牵扯到更多人的利益,光那些世家就能争个三天三夜。但绥帝对卢家的雷霆手段让众人知晓,这后位不可能从五姓当中出了,其他有机会的人家,暗地心思就活泛起来。
尚未真正定好主意呢,陛下惊天一招,使得他们回不了神。
御史台中,不是个个都提前得了消息,亦有人想要反对,但在御史大夫的示意下,全都忍住了。
朝堂上部分武官看得津津有味,平时说他们粗俗,看这些文官争起来,模样也风雅不到哪儿去嘛!
依他们而言,陛下娶个媳妇儿,自是要喜欢的,这是家事、私事,总之干那些人何事!来日陛下洞房生孩子,是不是还得一个个撸袖子上前指教呢。
朝堂百态,皆不出绥帝意料。
凡事得有个带头之人,他提前安排好这些官员,一是担心忠于自己的大臣这时不肯开口,如上平侯韩嘉那般;二则是世家不出面争取,其余人各自谋利,便难以统一,压不过那些齐刷刷的声音。
做戏也要有讲究。
倘若由他直接提出立后,其他人附和,那朝堂上如今齐声攻击的,便是他了。
说服自己的人,也需要理由。世家彼此联姻固势,他本身便反对此举,不可能再要一个过于强大的外戚,由此家世便不那么重要。
其次许之以利,允诺了几件他们最关心的事,便叫他们慢慢都同意了。
身为天子,堂而皇之利诱,甚至是贿赂臣子,绥帝不觉自己做得有何不妥。他固然可以强势压下所有反对之声,但那对大婚无益,对南音更无益,如此是最好的办法。
在上首静静观望半天,绥帝道:“朕看卿等各有高见,不然另开一堂,由各位争辩个三五月,再由你们给朕定下?”
众人不吭声,那出声的御史有句话说得很对,陛下年纪不小,却至今后位空悬、膝下无人,他们私底下哪个不着急,谁敢再耽误个三五月,那不是千古罪人。
“往日,朕随真人长居道观,于梦中受玄元皇帝指点,本早已定下决心,待国事稍定,便从宗室择人过继,好早早退位修道。”绥帝话一出,殿下立刻有轻嘶之声,陛下竟还有这等想法呢?
“得遇慕氏,方知朕道心不稳,尘缘未尽。”绥帝道,“若是卿等认为实在不妥,那便罢……”
“陛下——”当即有人急急出声,不知绥帝在演戏还是说真的,反正看那郑重的神色,不像在说笑,如何敢托大。
“陛下成婚选后,虽与国事有关,但亦为家事,自是选陛下钟爱得意之人为佳。”这人道,“身为臣子,只可谏言,如何敢凭私心干预甚至要挟陛下?”
“还请陛下以己为重。”他跪在地上,“臣请立慕氏女为后。”
这一出,自然也是绥帝提前定好的戏码。可即便知道其中有做戏的可能,其余人怎敢在绥帝说出那话后反对,面面相觑,跟着下跪请命也不是,驳斥也不是。
一个接一个下跪请命,绥帝也不再犹豫,当即道:“那便如此定了。”
他令全英取出早拟好的旨意,当朝颁旨,郎朗之声,让金銮殿上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神色不一。
王知节这时候再度站出来,恭恭敬敬说,礼部早就准备好了一应事宜,随时都可大婚。
绥帝大悦,着人去问钦天监择日,这不更巧了,钦天监也说早早选好了黄道吉日,四月初八为佳!
那就是一个月后。
有人感觉自己像被陛下和某些同僚联手愚弄了番,憋的脸色青青红红,愣是说不出话儿来。
如王知节所料,今日的早朝,真正高高兴兴散朝归家的没几人,不过他关心不了,绥帝更不在意。
戏做出来了,圣旨也光明正大昭告天下,那些人私下再嘀咕能有何用呢。
随着早朝散下,这道旨意如风般迅速传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