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正厅处,岳毅端坐上首,不时朝门外看去。
他一双鹰目再不似初见时那样凌厉,八尺高的汉子眼圈还泛着红色。
此时听着萧瑜讲述岳昭以前的生活,更是心痛如刀绞。
岳昭太过瘦弱,举手见也没有丝毫小女郎的样子,当日他没看出来,故而见到岳昭手臂上胎记时才追问她男女。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送孩子上门,谎称那是他女儿。
只不过孩子有胎记这事,知道的人本就只有贴身家仆,更何况大都死在了破关那日。
孩子失踪后他更是勒令知情的人不准提起,就是他自己也从不谈及,所以外人并不知情。
左手边坐着的萧胥然暗自出神。
自岳将军拉着岳昭时,他才突然想起,他只知道小女郎叫岳昭,却从没问过,到底是哪个字。
校场上瞧着岳将军失态,他才将二人联想起来。
萧胥然摇摇头,感叹这天下之事,果然世事难料,谁能想到破庙里的小乞儿竟是镇边将军的独女呢。
下首坐着的王兆也不发疯了。
自从他七岁被亲爹带进将军府,就从没见过姑父如此模样。
而那胜了自己,要当自己老大的,竟然是自家表妹?!
表妹这些年竟然吃不饱穿不暖,还以乞讨为生?!
终于,岳昭换好衣服跟着李伯走到正厅。
校场上她说完那句话,就被老泪纵横的李伯带到房间。
一群人围着给她梳洗,她实在受不了这阵仗,就把人都赶出去了,没想到李伯怎么说都要留下一个婆婆帮她。
那婆婆也是一边看着她洗澡一边抹眼泪跟她聊起家常。
她才清楚,原身竟然就是岳将军找了八年的女儿!
一时间坐在梳妆台前的岳昭也沉默了。
双眼透过铜镜,端详着自己的面容,除了她,没人知道真正的将军之女,已经死在了那座破庙里。
那个孩子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如今既然是她占了这具身体,那她一定会替那个孩子好好活下去。
进门后李伯对着焦急的将军略一点头,岳毅蹭一下坐起身,快步走到岳昭面前。
一双大手摸了摸岳昭的小脑袋,哽咽道:“我终于有脸去见你阿母了,你一岁那年重阳关破,将军府被贼人偷袭,你阿母自尽,你下落不明,为父找了你八年,终于找到你了。”
看着眼前被风霜浸染多年的中年男人,岳昭有些局促不安。
两辈子加起来面临的大场面,都没有现在这样,让她这么无措。
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终于鼓起勇气出声道:“父亲。”
“你,你不必拘束,我让李伯带你多熟悉熟悉,想做什么就跟阿父说,阿父一定给你办到。”
岳毅转过头拭去眼角划出的眼泪,捧起岳昭黑瘦的小脸,细细打量,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把抱住岳昭。
被抱在怀里的岳昭愣住了。
片刻后,仿佛身体里那个早已不在的灵魂,也感受到了岳毅悲痛的心情,岳昭心底顿时涌上来无限哀戚,泪水止不住的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流出。
她趴在岳毅的怀里,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个人都哭尽了眼泪,岳昭才站直身子。
打着哭嗝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给父亲和自己擦了擦脸:“好了,阿父别哭了。”
一旁的李伯也出声劝道:“将军,快别如此难过了,找到小姐是喜事啊。”
“对!是喜事!”岳毅抱起岳昭转身吩咐李伯:“给各家下帖子,我将军府三日后开门宴客!”
“我还要赶紧写信,将这喜事告诉你祖母!”
萧胥然见此情景,也不好扫兴,再提及回京救援的事。
岳将军拖延的原因,他与萧瑜昨夜已大致有了猜测,扫过被岳将军抱在怀里的岳昭,或许事情可有转机。
想着给刚重逢的父女二人腾出地方,萧胥然便拉起萧瑜告辞。
“恭喜岳将军找回千金,你父女二人多年未见,应当好好叙旧才是,我与瑜儿就不打扰二位了。”
“啊,这位公子说的对,姑父,我也回去了。”
王兆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很大,他得好好缓缓。
见众人相继离去,岳昭扑腾着下来站好,仰头看着这个新出炉的父亲。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亲情,她很新奇,也并不讨厌。
“走,阿父带你去个地方。”
岳毅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告诉自己的女儿,但他沉默寡言惯了,突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想了想,便挥退下人,领着岳昭走到自己房间。
推开房门,岳毅指着墙上的画像,坚毅的脸上露出思念的神色。
“这是你阿娘,你阿娘那时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你的容貌与你阿娘更像些,昭昭以后啊,一定也是个美人。”
岳昭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这画像上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但此时,光是看着这画,就觉得心中泛着喜悦。
岳毅转身招呼岳昭过来坐下,默了半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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