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世刚下诏复做阿房宫,便有一人率众大臣出而谏曰:“陛下,阿房宫之工程实为太甚。自始皇起,后罢修之,事之所以不能成者,是因劳费太多人力、物力也。夫边境之役谓之戍;以水运赋谓之漕;陆路输役谓之转;土木功建谓之作。戍、漕、转、过多,则民不安。黔首过劳,则流离失所,国本动摇,则社稷危矣!”二世闻言视之,为首之人正是丞相李斯。
原来先前李斯与众大臣在府中议国事,众皆以为阿房宫应缓建,杀人应节制,此固国之计也,不然,天下皆为惶怖。李斯再三思虑,决率其众而面谏二世,暗告众人曰:“毋言杀人,只说缓建阿房宫!”
二世闻言,拍案而怒曰:“卿亦知此是先帝始建也?奈何先帝当日尔等无异议,及朕处,尽不是了,又是黔首过劳,又是动摇国本,汝等欺我年少耶!”李斯曰:“陛下!臣等无别意,不过望皇帝体恤民意,效法尧舜。”胡亥冷笑曰:“体恤民意,效法尧舜,汝言何其美耶!何为君,何为民?朕有一言闻于韩非子,曰:‘君上之于民也,有难则用其死,安平则尽其力。’夫天下者天子之有也,非天下之有也;治天下者,在刑不在德。如尧舜为王者,仍居草屋,饮方汤;若夫禹,身为天子,而行治水之事,岂天子之典范也?予先皇既定六国后,为宫室,修驰道,起阿房,正开天地之大业也!卿等出尧舜以诽谤先皇,归天下祸乱之源于先皇及朕哉!当何罪之?”李斯与众大臣立跪。胡亥道:“既临天下,固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志之所乐也,不然,何贵有天下!”遂拂衣而去。
入内室,胡亥犹有不平。赵高笑谓胡亥曰:“陛下可不见也!”胡亥曰:“不见?大臣可以不见,丞相亦能不见?”赵高掠其口曰:“有何不可?陛下可思过‘朕’之意邪?‘朕’者,征也!夫视不见亦不可得,而不能时防。如报晕则止风,盖天之象也。倘若陛下谁都可见,又岂曰‘朕’邪?”
胡亥闻言大喜,即擢赵高为郎中令,谓高曰:“自今以后,朕凡有诏令,皆由卿代传。诸卿有谁欲见朕者,皆先过卿!”赵高试问曰:“今日来乱者数臣应当如何?“胡亥挥手道:“卿自治之!”赵高曰:“然右丞相冯去疾下狱,将军冯劫赐死?”胡亥许之。赵高又以帝名为诏两条:“奉先皇之众姬无子者送侍先皇;置机弩及运宝藏者至前则闭关闾,以保先帝陵寝万世平安。”
且说这二世久居深宫,安知民间苦况?却仍要效乃父始皇故事。不仅复修阿房宫,又悉召健卒五万人戍守咸阳,使人教以射御,又畜养狗马禽兽,食粟甚多,度咸阳之粮不足食,乃下调郡县刍粮入咸阳,运者皆自带食粮,咸阳三百里内民不可食之以充腹,用法益峻,又征发民夫出塞防胡。因此一道道苛令遂致乱徒四起,天下扰乱,哪知秦之将亡!后人有诗叹曰:
土广曾吞九云梦,民劳因起一阿房。
人皆怜楚三户在,天独夭秦二世亡。
话说二世元年七月,朝廷发居于左闾者以守渔阳,凡九百人,屯于大泽乡。却说有二人分别名为陈胜、吴广,皆编此行次,为屯长。
且说这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陈涉少时家贫,尝与人佣耕。虽托人以居,但其志不在小。一日耕于田内,约莫至日落时分,已是筋疲力乏,便放下犁耙,登陇坐下,望天唏嘘长叹。与其合佣之人,见之长叹,因道陈涉病,谁知良久,陈涉乃曰:“苟富贵,勿相忘!”佣人听了,不觉冷笑道:“汝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说罢,又叹了数声。待红日西沉,乃下陇收犁,牵牛归家。
且说这戍卒队伍行军途中遇连天暴雨,水暴涨而路不得通,只得委留大泽乡,度已失期。按大秦律失期当斩,陈胜乃问于众曰:“今期已失,法已失,走亦死,不走亦死。若公等言,将之奈何?”戍卒相视,皆皱眉。吴广笑谓众人道,“昨夜,庙后有狐夜呼,尔等可曾闻之?”众人皆道:“吾闻之矣!”有一人曰:“吾亦闻之矣!如呼者:‘大楚兴,陈胜王!’此何意?”忽一戍卒大惊,因指陈胜道:“陈胜非汝邪?”
会伍中庖丁持一鲤鱼至,大惊失色道:“尔等视之!此鱼乃渔者从河中所获,与我致之。我刨鱼,而在鱼腹中见之。”乃从鱼腹中掏出一锦帛,递与陈胜。只见陈胜小心将帛舒开,见帛上竟有字!字用朱丹漆为之,依稀可辨。陈胜徐徐念出口曰:“大楚兴,陈胜王!”众皆围而观之,果然如是!
原来陈胜曾与吴广谋曰:“天下苦秦久矣!吾素闻二世本不当立,当立者乃是公子扶苏。扶苏因数谏始皇故,上使其将兵居外。今或闻其无罪,二世杀之。百姓多闻其贤,但未知其死也。项燕为楚将,数有战功,且怜惜士卒,楚人皆爱之。或以为死,或以为亡。今诚以吾众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之部,为天下唱,宜多应者。”吴广以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可成,然足下可问计于鬼乎?”陈胜、吴广大喜曰:“此教我先威众人耳!”于是乃有上述之事。
且说这吴广素爱人,戍卒多愿为之效力,时伍中都尉醉,吴广故数言欲亡,以激怒都尉,使当众辱之,以激怒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