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抄起已经空了的碗,狠狠砸出去,碎片溅了满地。
守在门口的仆从吓得缩了缩脖子,脑袋垂得更低了,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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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昭和陈应分别带着各自的部曲行走在通往睢陵的官道上。
在既没有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也没有WiFi和手机的古代,行军赶路是件很无聊的事,除非特殊情况,长官们通常不会制止士兵交头接耳,互相聊天。但此刻这支蜿蜒而行的队伍却无比安静,人人敛容屏气,不苟言笑,严肃的气氛悄然蔓延。
没人约束他们,这是自发的行为,大家已经知道此去睢陵是干什么的了。
不知从何时起,风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黑漆漆的乌鸦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飞来,盘旋在阴沉的天幕下,发出“啊啊”的声响。
路边开始出现尸体了,起初只有两三具,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男女老少都有,挨挨挤挤地堆叠在一起,多到哪怕闭上眼睛都无法忽视。
陈应一直在看,眼睛睁得圆圆的,很长时间才缓慢地眨一下。他的目光从每一具尸体上扫过,仿佛要记住所有人的脸。
身后传来响动,是郭嘉掀开帘子下车换了马。
最近风热感冒肆虐,郭嘉很不幸地中招了,整天用手帕捂着嘴巴咳嗽,随身携带水囊,把自己当成水桶咕嘟咕嘟灌。
吕昭实在是很奇怪,她反复在系统中确认仁心buff一直处在生效状态,又看看身受重伤但顽强挺过来、没有一人死亡的斥候小队,最终得出了“这个郭嘉就是弱”的结论。
于是当郭嘉提出要跟吕昭一起来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你都这样了还折腾啥呀,好好养病吧!
但郭嘉态度坚决。“一件事仅听旁人转述,和亲眼所见,留下的印象是完全不同的。我必须得自己去看看,才能更深刻地记在心里……望女郎允准。”
吕昭跟郭嘉对视片刻,这人一副温文尔雅好脾气的模样,实则眼神比谁都倔,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意了。
“怎么下来了?”吕昭拉紧缰绳,放慢速度,等郭嘉赶上来。
“车里太闷,下来透透气。”郭嘉道。
话是这么说,但外面也不比车里清爽多少,甚至少了车帘的阻隔后,某些难以言喻的气味变得更加明显了。
陈应下马,将缰绳交给卫兵牵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双眼紧闭的妇人身|下探出一只沾满鲜血的小手时,他眼睛一亮,完全不在意满地泥泞狼藉,直接蹲下来,挽起袖子,奋力将妇人的躯体挪开。
可惜母亲拼尽全力保护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她安静地蜷缩着身体,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了。
陈应眼里的光熄灭了,他慢慢伸出手,用力攥紧那只已经冰冷的小手,整个人剧烈地哆嗦起来。
吕昭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正欲下令,却发现士兵们已经自发地组成了五人小队开始行动,收敛尸体的同时搜寻生还者。
一群乌鸦在附近降落,低头去啄食一位老妇人的躯体。
吕昭眉头微皱,把手指含在嘴中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威慑意味十足。
乌鸦们受惊起飞,啊啊叫着逃远了。
“这里!快过来!还有个活的!”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待在这儿别动。”吕昭叮嘱了郭嘉一句,大长腿一收跳下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路过陈应身边时,她眼疾手快地托了他一把,防止他一头栽进死人堆里。
吕昭松开手,陈应站得摇摇晃晃,似乎有点晕血的症状,吕昭只好一路跟在他身后,虚扶着他跨过满地障碍,抵达目的地。
“胸口还是热的!”
“有气儿!”
“快拿药来!”
“……”
分开人群,走到最里面,吕昭和陈应发现幸存者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看身形顶多七、八岁。
“致命伤在背后,”军医低声解释道,“我已经给她敷上药了,但时间太久了……”
“试试这个。”吕昭取出系统出品的保命药,喂进小女孩的嘴里。
药入口即化。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微弱的呼吸变得有力了一些,一直握着她手腕感知脉搏的军医面露喜色,重重点头,“有门!”
士兵们欢呼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无限的希望。
陈应以手抚胸,长舒一口气。
“继续找啊!”大家散开了,“肯定还有活着的!”
军医还得去救下一个幸存者,陈应便自告奋勇地接过了照顾小女孩的重任。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像捧着朵柔软的花。
从抱孩子的手法可以看出来,陈应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吕昭帮忙调整半天,他才摆出了正确姿势
“会没事的,”陈应轻声念叨,“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