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父子俩对话的进行,整个梦境越来越不稳定,经常一句话说三遍都听不清。
白玉京便晓得是窥探天机过多,窃天玉不干了。
他抓紧时间问:“你方才说晋王谋反,具体是什么时候?”
双方身形有些飘渺,仿佛隔得越来越远,声音像是从水中传来,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白歌思索了下,迟疑:“父亲那里,红衣军可曾反了?”
“啊?”白玉京惊讶,“还真反了?”
白歌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反了,但朝廷一直疑心有内情。可惜,红衣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所以一切皆成了迷。嘉善八年秋,卓力格图南侵,晋王奋力抵抗,千人护卫战至三百。”
“哈?晋王抵御卓力格图?他俩不是穿一条裤子的么?”
白歌叹气:“卓力格图南侵不是真要攻打大燕,此事后,先帝,也就是嘉善帝被迫恢复晋王两万护卫的建制,拨付足额军费及修复城墙的银钱。又三年,卓力格图再次南侵,大燕整军备战,但……”
“嗯?”白玉京敏锐意识到出了意外。
白歌神色凝重:“卓力格图虚晃一招,将燕军引向哈森的地盘,致使双方厮杀惨烈。”
“他大爷的!”白玉京勃然大怒,“为父养了哈森四年!合着钱全打水漂了?!”
“差不多这意思。”白歌无奈地一摊手,“其实以哈森的才智,本不至于灭得那么快。只是他身患不治之症,又见燕军攻来,急怒攻心,当场吐了血,战役还没结束,人就不行了。”
白玉京目瞪口呆,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木着脸问:“那卓力格图是不是倒打一耙,指责大燕屠杀阿古拉可汗的后裔?”
“是,父亲料事如神。”白歌微微颔首,“此后大燕与草原年年开战,边军消耗迅速,嘉善帝不得不再次允许晋王扩充护卫建制,许诺十年内晋地无需向朝廷缴纳税赋。”
“还能这么玩?”白玉京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这不是,养寇自重么?”
白玉京读史书时,见过类似计谋。藩镇势力的头头,如果想长期保持自个
。儿有用,往往会留下一支可控的贼寇,时不时打上一场,以显示自己的功绩,让朝廷无法动自己。
不过这招有个致命缺点,一旦玩脱,贼寇可能会反噬。
当然,白玉京和嘉善帝当初暗中培养哈森,也好不到哪里去。
且卓力格图引燕军灭掉哈森势力,更是让嘉善帝吃了个暗亏,说都没法说。
白玉京想了想,实话实说:“哈森那股势力,是嘉善帝借住为父之手培养起来的,如今已过了明路。”
白歌讶然,略略思忖,忍不住笑道:“这么说来,堂兄之祸倒也不完全是坏事。”
白玉京点点头,目露怜悯:“唯一受罪的,可能就是儿子你吧?”
白歌洒然一笑,并不在意,只是继续讲述:“嘉善帝驾崩那年,实在不能忍受晋王拥兵自重,便以其与卓力格图勾结的由头,发兵晋地。晋王奋起反抗,指责陛下违背誓言。当时双方决战于北直隶,结果……”
白玉京虽知晋王会败,却还是紧张了起来:“出了乱子?”
“对。”白歌脸色黯然,“决战前夕,朝廷清点仓场,才发现户部孙尚书多年来盗卖存粮,京中和通州粮仓半数是空的,仅仅账面上好看罢了。”
“户部,孙尚书?”白玉京觉得这个姓有点熟。
“二十年前,他应当是……户部侍郎?”
白玉京恍然:“他是不是有个姓花的外室?嗯,白月光!”
“白月光?这称呼稀奇又恰当。”白歌品味了下,不确定地道,“他元妻气性大,据说极为善妒,两人有天晚上吵架,他元妻背过气去了,再没醒来。继妻的确姓花。”
原来如此。
白玉京对邓侍郎之事不了解,只隐约知道他身边也有位白月光,合着这白月光是这么用的。
“那,长兴教跟晋王有关系么?”
“这个……”白歌神情为难,“是个谜。当时京中危急,外公和吴良冒险刺杀了晋王,很多谜团便随着晋王之死成了悬案。”
白玉京一时竟不知该先夸赞岳父神武,还是该先惊叹长兴教藏得深。
“不过也因着晋王死得太突然,
。所以他在京中的部署,以及与他有联系的勋贵,大部分没有暴露出来,由三皇子接了过去。”白歌有些唏嘘,“真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些勋贵,为何愿意帮晋王?”
“因为晋王许诺,登基后会保留他们手里的兵权,并增加恩荫名额,废除考成法,停止清丈土地等。总之,他们所思所想,与朝廷要进行的改革相悖。”
白玉京神情复杂,想晋王也是一代枭雄,凭借种种契机,将护卫逐步扩充,全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若非江湖侠客不讲道理,没准儿真能达成兄终弟及的成就。
当然,若他真依着某些勋贵的想法走,势必不得民心,这皇帝怕是当不了多久。
随着父子俩的对话,整个梦境摇晃得厉害,之前缭绕在白歌周围的萤火虫一一散去,空间重新陷入黑暗。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