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回府的时候,已经快二更天了。
整个英国公府上下都已经歇下了,除了门房还有人守着,其余就是几个巡逻的护卫了。
回到自己的明悟轩,抬头看看见屋顶几个隐约的侍卫黑影,微微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回来,让他们该换班了。
绕过十六扇正门的宽阔正堂,江洵来到后面的日常起居的地方。
抱厦里,他的小厮阿青守着一个食盒正在打瞌睡。
江洵皱眉。
娘亲又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担心吃坏了父亲,就先给他试试。
合着我就是个试药人吗?
今天心里不爽,不试!
江洵用脚尖踢了踢他,不耐烦赶人:“带着东西,赶紧滚!”
“世子爷,您回来了,”阿青揉揉眼睛,刚想着要把食盒打开,人就被江洵赶了出去。
阿青察觉今日江洵连捏着鼻子试吃都不愿,似乎很不高兴,抱着食盒楞了半晌,才想起来让人抬水进去。
一盏茶后。
侍女阿白带着几个婆子盛满了热水,面不改色地抱着一堆破损带血的衣物悄悄退出去。
江洵泡在温热的大木桶中,看着眼前袅袅水汽,又想起了刚才疑惑。
他抬起胳膊上下动了动,又把手掌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不对,不是他的力道不对。
而是……
他今日差事极为顺利,人犯被他顺利堵住,东西也全部到手,除了何千户抓人时,被对方养着的一个江湖高手一掌打飞了出去。
他肯定不能眼看着手下被人重伤。
于是,他脚尖一点,迅速掠到半空中,伸手一接……
这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的。
她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而那兔崽子硬邦邦沉甸甸,还臭烘烘的,膈得他浑身不自在。
以前,他还真没注意过。
话说,她真是几年都长不了多少分量啊。
这么轻,还这么软……
温水舒适,水雾迷茫。
江洵慢慢睡了过去。
“……江大哥,我真没事,还能自己走……”
“……啊,江、江大哥、你、你、能走、走慢点吗?我、我、晕得慌……”
“……江……大哥……我……就是……被你……颠……了一下……我……没事……你放心……”
江洵发现竟然是笑着醒来的。
睁开眼睛前,他依稀还能看见她被自己从肩膀上放下来,颠簸得厉害,一脸气若游丝劫后余生的模样。
可纵使如此,她没有埋怨,没有气恼,得知还有追兵也没有一丝颓丧。
苍白的小脸上,一双闪着星光的眼睛看着他。
满满都是对他的信任。
之前还救了他,在当铺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
江洵伸手抹去脸上水珠,颇为不解。
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她的说辞。
江洵自诩过目过耳不忘,一字不漏地又回想了一边。
狗屁!
什么名声,什么攀高枝,什么谣言!
他江洵要处理个腌臜事,还能让人传出谣言来?
那就是另有苦衷了!
云曦清点好了库房,又留了人看管,第二天上午就带着人回了庄子。
马车里,赵妈妈皱眉回话:“小姐,暂时没发现二太太和杜家太太一同出门。”
云曦心里想着事,随口答:“那就再等等。”
一起收拾了了事,免得一个个对付,还得多废功夫。
回到庄子上用了午饭,云曦也没歇晌,拿了两个单子给赵妈妈。
“你去准备一下,后面的作为备用,或许要添上。”
赵妈妈心惊。
王家人胃口这么大?
果然,第二天一早,王家太太马氏,带着儿子王海蕴来了。
王家老爷王继昌原本是云曦父亲李长风帐下小兵,打仗不会,但心思活络,自己散了大半家财疏通关系,又让李长风作了举荐,当了京城城门的城门吏。
虽然区区九品,但好歹不用提着脑袋上战场了。
可王继昌不想让儿子继续走他的老路了。
当了城门吏,也算是彻底脱离了军户,儿子王海蕴也算争气,十八岁便中了秀才。
原本王海蕴一脸读书人的俊雅,李长风看着喜欢,就定下了口头婚约,打算云曦及笄后正式定亲。
王继昌也想着李长风已故的老爹乃是五品五官,好歹朝中有点人脉,而且李长风的发妻嫁妆颇丰,结了亲他们王家不吃亏,也就答应了下来。
可李长风父子战死,孤女又护不住长房的财产,如此,这门亲事他们王家就不想继续了。
今日,马氏带着儿子上门,想法有点多。
“儿啊,你看那李云曦……”马氏有些犹豫,“你还中意吗?”
中意就勉勉强强娶了再说,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想来不太好生养,大不了多纳几个妾。
王海蕴有一张读书的白净脸蛋,就是眼睛小了一些,看上去总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
“娘,中了秀才只是开始,今后用银子的地方尚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