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在心里念叨百遍的“尊师重道”才拦住了自己的拳头,又在二哥“亲兄弟明算账”中摸走了一顿饭,才出了门儿。鬼知道那乌帽子找他作甚,好叫他一路郁闷进了城尾,才突然想起曹老爷那单没上报官府呢。
坏了坏了,认了个糟心的爹还忘了正事。
“四爷,三爷已经把贼窝和证据找齐了,等你去收个尾就好了。六四成。”
他手中的茶杯抖了抖,差点被口茶噎死,害得那位掌柜都凋了朱颜。
“你家三爷是不是对收尾这个词有什么误解?美人在怀……”他及时止住了口,只觉话有点烫嘴,咳了两声,“我不管,我六他四,最低五五分。”
“哎,爷……”
一溜烟,人走茶凉。
……
月光挑开窗纸,落入一小宅中,最终照在一堆破布上。那破布突然动了动,露出个人脸来,有些惶恐地躲着光,往暗处摸去。
“老李头,我当初缺,缺脑袋才跟你跑来干这活!”他压低着声音,呸了一声,更咽道,“吃着什么饭啊,人肉换的,你也敢……唔!”
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紧了紧捂住他嘴巴的手:“小声点,别吵醒死人啰。”
他愣了愣,眼睛睁得老大,循着老李的目光望向正堂。
正堂点着灯,摆在人群中间。灯下人头发微卷,乱塌地盖着脸,又有一件黑大氅披在肩上,旁人只见他一双被灯光照得发亮又贪婪的眼。
“孟哥,整好了。”一人走上前,递给他一把弯刀。可在中途中突然被一手压住,刀僵在空中。
“爷,万万不可,这可是京城!一不小心兄弟们的脑袋就不保了。”
主位的人目光移下,盯着那压着刀的手,也不急着抽出,发出一声渗人的笑。底下的人皆不敢动,低着头害怕地颤抖着。
他一抹弯刀:“兄弟你就留下来吧。”
“孟哥!”
弯刀刚拐出一道弧,正堂的人全都躁动起来。那个头儿还持着手中的弯刀,高度刚好可以抹了面前人的脖子,而今他盖在脖子前的头发却被切了一刀,正与脖子潺潺流血的伤口连成一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
“对不起,在下不喜欢别人碰我的颈。”那人站在一片抽泣刀鞘的喧声中,不紧不慢地站起,看着那头儿捂了伤口,而后拿刀猛的砸向他。赵逸与他过了两招,没碰到他一下,隐隐看到有人趁乱靠近他们,他下意识抽身,卷毛慢了步,不知被什么东西拖进人群中,脚下拉出一道血线来。
“……”他顿了片刻,提刀侧身挡住刺来的刀尖,一施力,对方的刀身竟像沙砾般碎了。两人静默了会儿,就在对方一愣神的时候,赵逸将通黑的刀身从他面前扫过,他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顿时没了意识。
“狗日的乌帽!狗屁不如!小人卑鄙……”
他半卧在屋檐下抬起了头,不小心撕到伤口,疼笑两声,叹道:“在下不是乌帽,前辈收些声,留着在乌帽前喊罢。”
大汉怒地望了几眼正堂堆的尸体,眼一红,扭动了两下被捆住的身体,一同捆着的被撞得疼,出声劝道:“算了吧,不就蹲个牢,还能有个饭呢。”
“嘁,他娘的,饭饭饭,饿死鬼!老子的兄弟全折了!他奶奶的姓孟的,呆得好好的来动京城。呸,死得好,兄弟给得不错。”
赵逸撑了撑上身,差点滑了手,勒得肩上的伤又痛了痛。他摇了摇头看向那位汉子,也不知承不承他的夸赞,还回夸了句:“您的兄弟们很是生猛。”
大汉哈了声,也没深想这话,开口又吧啦起来,突然肩头被拍了一下,影子落在他身上。他错过赵逸的身往前面一瞧,见前头站了一群人,眼见着……是他刚才骂着的乌帽。
“哟,天亮了,大人来得及时,我正好要送几个重犯上衙门去。”赵逸望了望天,笑道。
最前面那位绷着的脸一松,呵了两下,边招人抓拿边走上前去。
“不愧是四爷,在衙门前徘徊着却无法抓您啊。”
“不对啊大人,我是良民。”
……
廊道传来一阵木屐轻踱的声音,酒仙侧耳一听,在来人站定在门外时起身打开了门。
“师父,李老找你吃酒。”
“嗯,请他老人家进来,”他松了松黑氅,往屋里一搁,朝掌柜狡笑了下,“阿潭,带壶桃花酿来。”
“呀,”廊道的尽头传来一声不满,“你个死酒鬼,害死我不成。”
酒仙拍拍掌柜的肩,示意他下去,自个悠悠地走到楼梯口,俯身看了眼楼下的老李。
“李老啊,要我带何酒?”
“哎,大人,在下自个走去衙门不就得了。到底何事啊?”
镇抚使书衡哼了一声,随后正色道:“曹家那案子是你理的?”
壶嘴的茶水漏了一半突然断了,赵逸缓缓放下茶壶,叹了口气,“我错了大人,我忘了报案,留下的活口丢了。”
“那就是了。九肖先生在,走个过程就是了。我是想要整个案件的过程,噢,还有城西的,越详细越好。”
“哟,什么大案要扯上我那酒鬼大爷?”
赵逸斟酌着说了一下,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