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离挑眉望过去。
女子形容姝丽,纤细的手腕撑在身后桌台,说这话时,依旧眼巴巴地侧头盯看八仙桌,垂涎那些菜的架势一览无余。
她大概是饿极,本就不怎么称身的浅绿罗衫,腰间的宫绦更显宽松,流苏缀件摇啊摇,十分晃眼。
苏姝进府后难得对他主动开口,每回都是他逼得没办法,她才说上两句。
唯二两次,上次为了钱,这次为了吃。
倒是挺实在。
殷长离唇角微抬,慢悠悠收回视线,“可以。”
苏姝说完并没抱期待,竟得到首肯,她心下一喜,迅速背过身执起多余的筷箸。
桌上摆有八小盘,时素较多,厂公不爱吃荤,故荤的只有两道:荔枝虾肉和尤溪卜鸭,苏姝平日里中意吃虾,下意识地多夹了两小只瘦的,鸭肉也不错,但她不那么贪馋,夹了其中的一小撮配菜。
至于素食,她怕充饥的意图明显,全都浅浅夹了一筷,除了那道苦番炒鸡蛋,她难以下手,她天生不爱苦味,儿时母亲哄她吃,都要喂蜜饯的。
苏姝埋头把小碗里的菜吃完,胃脘就舒适多了,人也有力气站得笔直。
殷长离正好这时坐回桌边,摺起袖口,“味道怎么样。”
苏姝抿了抿唇,说得头头是道:“虾肉鲜嫩,鸭皮酥脆,上汤小白菜浸透了芡儿汁,油菜炒得也很香甜”
殷长离下颚点了点面前绿瓜,“这道呢。”
苏姝瞟了眼,纠结了须臾,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好吃。”
“是么,本座记得方才你摆菜端出来时盘中有十片,如今剩下的还是十片,你当真吃了?”
苏姝不禁瞪圆了双眸。
怎么会有这种人,连菜有多少都会数!
殷长离对她的表情十分了然,扯唇道:“原来替本座试菜,还能挑着试吗。”
苏姝心里莫名惭愧,声如蚊蝇:“那许是我没看到。”
“我现在试好了。”
她话没说完,殷长离已经夹了两块放到她双手捧着的小瓷碗里。
比起饿肚子,吃几块苦的算不了什么。
苏姝怕惹殷长离不高兴,不敢再继续矫情,张嘴一口囫囵,没咬两口直接就吞了进去,满嘴渗出的汁液苦涩,她蹙着眉点头:“嗯,好吃。”
殷长离:“哦,那多吃点,反正本座不爱吃。”
“”
苏姝不得不把整盘吃完,临了了她数过,哪有十片,一共也就五六块!
这人分明是故意诓她。
幸好。
苏姝看了眼正开始食不言的殷长离,从袖袋里偷偷摸索了两颗饴糖出来,她嗜甜,这是她先前在府里无聊时蒸着做零嘴的小吃,没想到此时会派上用场。
她侧过身将糖含进口中,同时把余下那颗放在桌上,光明正大,有模有样地道:“督公,糖我也帮您试了,挺甜的,新厨子的厨艺真好啊。”
殷长离:“”
她哪来的那么多花样。
用完午膳,止阙有西厂要务过来禀告,苏姝总算找到机会退了出去。
凭着这些时日的了解,殷长离对谁有玩心时,便舍得花精力逗弄,不愿搭理谁时,又会十分厌弃喧闹。
她又不有趣,想来他很快就能腻烦。
如此一想,苏姝心下稍安,她只愿做个普普通通的丫鬟,每月得二两银子也挺好。
黄昏后,苏姝在紫月的指点下,认真地学做药浴的准备,去库房爬梯抓药累的她腰酸腿疼,好在殷长离今日泡的久,不用她再伺候晚飨。
等到最后收拾妥当,苏姝回到西厢已过戌时,累得她恨不得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几日,苏姝严格按照记录的小册,尽量把事情做妥帖,很多时候,殷长离也是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要么见属下,要么泡一下午的药汤。
总而言之,两人的相处勉强称得上融洽。
人的情绪总是容易怠惰,起初面对他再怎么胆怯,时间一长,苏姝逐渐也就习惯了。
殷长离平日为人虽喜怒无常,但若是乖乖听他的话,完全遵循他的喜好,他应当也不会随意杀人。
府里那么多仆从,不都活得好好的。
苏姝偶尔会冒出念头,或许,或许殷长离没那么可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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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畅月就快立冬,这日下了整晚的雨,屋外打更的梆子敲了三下,西厢的烛火还没灭。
苏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前些日子,崔宜兰寄了信来,说是面容被鞭伤已毁,不可能再做妓子,柳娇也松了口同意让她赎了身。
她凭着多年余下攒的钱,和从前的姐妹临街开了家香粉铺,日子过得还不错。
苏姝心里替她高兴,可看看自己,不知何时能离开厂公府,不免有些失落。
早上拿到了例银,她打算回信时并着弟弟的样貌画卷托给宜兰,劳烦她转交给坊间的“探马头子”,那些人自成一派,有寻人的厉害手段,就是收的佣费高,十两估摸只能查半个月。
对了,表哥自从上次的信之后,没再来过信,不知过得如何
夜更深,想得越多,苏姝在架子床上折腾来去,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