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三天,医生才允许余简出院,还不忘叮嘱余爸爸:“差点烧成脑膜炎,回家注意一点。”
余爸爸认真地听着遗嘱,唯唯诺诺地点头。
天知道,他从京城赶回来看见闺女那张布满病容的小脸蛋,明明自己都很难受,还要强撑着朝着他笑。
他这心啊,就一点点地抽搐。
又看见老母亲拎着热水壶在走廊上缓慢走动的背影,像是被冰水淋了一头,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太不孝了!
原来自己不在家的这些年,母亲和女儿就是这么相依为命,亏他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把家庭照顾得妥妥当当。
“阿简,你拉着扶手。”回村子的渡船上,余爸爸提醒着余简,随着海浪的冲击,她左右剧烈地摇晃,随时都要摔倒一般。
“没事,爸爸你扶着奶奶,今天的浪有点大。”余简脸色不佳,这渡船的颠簸让她陷入了不好的回忆里,想着那天也是这般,碰到了风浪。
她强忍住头晕想要呕吐的欲望,看向船舱的窗户,海天一线处已经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狂风暴雨就要来了。
下船的时候余爸爸一手拉了一个,听得周围人在抱怨:“要来台风了,难怪浪这么大。”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接下来的好几天,余简都有点精神不济,前一秒还在跟爸爸、奶奶聊天,下一秒就开始细碎地打起哈欠。
闷在屋子里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余爸爸觉得这样不行,眼看着身体的病是好了,别再弄出点心理毛病出来。一拍脑袋,叫来了女儿的两个好朋友。
这两个家伙正在家里疯狂地补着暑假作业,接到余爸爸的电话,还有点不在状体啊。
黄暖一言不发地听着余爸爸的说辞,半天蹦了几个字:“行不行?”
“怎么不行?!你们快来把阿简带出去溜溜。”余爸爸被她质疑也不在意,催促着两人赶紧到家里来。
余简还不知道自己老父亲有大动作,此刻正半倚着床板看那后半本食谱。
元和十四年,韩愈因谏迎佛骨,惹怒宪宗,昔日的刑部侍郎被贬为潮州刺史。彼时的潮州城,还是蛮荒之地。昌黎先生初到潮州,大惊失色,遂作诗《初南食贻十八协律》,说潮州城遍地的蛇鳖鳄鱼,还有些动物闻所未闻。
余简看得津津有味,开元年间她也曾听闻潮州事迹,只知地处边缘,民风淳朴。
食谱中又记载,余氏一族原本祖籍长安,因躲避祸难,辗转安定于潮州。
这就对上了。
现在的余氏一脉,大概就是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哥哥的后代。
“阿简,我进来了咯!”黄暖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就要推门进。
余简飞快地合上食谱,塞进枕头下面,手还没拿出来,黄暖就探了个脑袋。
“出去走走呗?老是躺在床上闷不闷啊?!”黄暖瞅着她软绵绵的样子,晃脑袋,“你快换衣服,我跟小辫子在门口等你哈!”
“好。”
连着几日的台风暴雨,白日里温度虽高,但也不似前些时候那么热。
三人并排并赤着脚走在沙滩上,阳光下的沙子晒得温温的,周身又被海风缓缓吹拂,说不出的惬意。
陈心怡在一旁观察她,见她鼻间冒了小颗汗珠,脸上也有了丝红晕,点了点头:“就应该早点让你出来走走,再睡下去,都快成白雪公主了。”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想一睡不醒,等着白马王子出现?
“难道是想让我把你吻醒??”黄暖也接腔,夸张地在胸腔打了个大大的叉,“不行不行……光想就很可怕……”
余简:???
不理这两个疯丫头,余简走到一旁的石块上坐下,身上虽然已经有薄汗,但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爽。
两个疯丫头在海滩上追逐了一会,也跑到余简身边。黄暖顺势躺下,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阳光有些刺眼,索性闭上了眼。
“阿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陈心怡看着她情绪不对,问。
心事啊……
“心怡,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是你自己,你会怎么做?”余简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
她在说啥??
陈心怡愣愣地瞅着她,黄暖也一骨碌爬了起来,两个人用着相似地表情左右看着她。
片刻,黄暖往前侧了侧身,看向陈心怡,问:“她是不是烧傻了?”
陈心怡迟疑了片刻,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小声地嘀咕:“什么你,我的,你不就是余简,是你老爹的乖女儿,是余奶奶的宝贝孙女,是我们俩的好闺蜜……你还想弄啥嘞?”
余简忽然一怔,转而又微笑起来,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的时候,她扬起头爽朗地哈哈大笑。
到底是自己魔怔了,前尘往事,早就葬在那海底。如今,她只是余家的余简。
笑完了后,余简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沾上的沙粒,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两人:“走吧,回家吃饭!”
黄暖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而同时,陈心怡也发出了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