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爸爸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手边流淌着保鲜盒里流淌出来的不明液体,瞬间,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酸味。
他惨然一笑,对着女儿万分抱歉:“都是我不好,明知道王德存了捣乱的心思,太过掉以轻心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真能卑劣到这种地步。平日里,后厨的龌龊事也不少,但这是关乎金福楼名誉的大事,余建国怎么没料不到王德在大是大非上这么糊涂。
余简沉吟:“恐怕这不光是王德的手笔。”
“你说什么?”余爸爸不可置信。
余简转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保鲜盒,闻了闻,是醋。里头被醋泡过的莲蓉已经变了颜色,表面也浮现出一层白色的泡沫。
反紗莲蓉……少了莲蓉这个主要配料,这道菜怕是做不成了。
“王德只是一个厨师,他虽然掌管后厨,可动不了金福楼的根本。只怕,这从头到尾,都是韩遇白设的局而已。金老的宴席、让爸爸你主厨、再到今日的闭店……”一环套一环,让人防不胜防。
“不可能!这金福楼是他们韩家的产业,谁会拿基业做傻事?”余爸爸斩钉截铁地否定。
余简嗤笑了一声,定定地看向了父亲:“虽然不知道韩遇白存了什么心思,但这背后没有他的手笔,我都不相信。”
“不错!没想到你这丫头倒看得通透。”开阖的门边,突然传来几声鼓掌的声响,余简侧头,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儿,竟然是金福楼小老板韩遇白。
韩遇白一步一步走进储藏间,他一身高定西装笔挺,鞋面蹭亮,与周遭堆放的杂物蔬菜格格不入。
又不自然地皱了眉,指尖轻抵鼻尖,许是被这浓烈的醋味熏到了。
走到余简身前,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你叫余简?你怎么知道是我让王德这么做的?”
“你读过书吗?”余简反问他。
额……这是什么意思?
韩遇白被她冷不丁地问题问得一愣,满脸问号。
余简慢悠悠地说道:“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但我是彻头彻尾的性本恶拥护者。我也懂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我父亲是个老好人,但善良不是让你们这些人欺负的理由。”
韩遇白听着她的话,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她的意思,他韩遇白是个恶人?
冷哼一声,跟这么小丫头有什么好辩解的:“你懂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继而转向余爸爸,话语间更加冷漠:“余师傅,我给过你机会的,但你选择我父亲,那今晚的宴席,你可别让他老人失望。”
没头没尾地说完,径直走出了厨房。
余爸爸低头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才弱弱地嘀咕了几句:“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
余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了问他:“您嘟囔什么呢?”
“我说,我又不是被吓大的!老韩老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再怎么样也是不能背叛他的!什么改革适应市场需求,不过是不想坚守本心的借口!老韩老板为了金福楼奋斗了一辈子,临老了还要看着招牌倒地?!”余爸爸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叽里呱啦倒豆子一般吐槽,“阿呸——要让老韩老板颜面扫地,我余建国第一个不同意!”
哦吼——
余简对着自己父亲刮目相看,果然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这把老好人逼到了绝境,气势爆发出来,威力可是出乎想象的巨大。
“可是……这最重要的一道菜毁了……”余爸爸心疼地看着女儿手里的保鲜盒,好好的糟蹋了食材。
余简的目光也移向了被酸醋浸泡的莲蓉,猛然间,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依稀记得武皇末年,喜食萝卜,厨子琢磨后,做出了一道重酸重辣菜,武皇吃了大加赞赏,后来还成洛阳名菜。
这便是“牡丹燕菜”。
酸味提醒了余简,大唐人民口味重,酸甜苦辣都极大程度体现在了菜肴中。金老虽然来自潮州,但整桌食单基本都迎合了家乡的口味,浦一道酸辣重菜,倒也能调和胃口。
况且眼下情况紧急,重新再做莲蓉根本不可能,倒不如调整食单。
余爸爸还在暗自懊恼中,不断地摇头叹气。
“爸爸,咱们还有机会。”余简道,表情虽然严肃,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哦,怎么说?”余爸爸听出她话里有话。
余简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一道,余爸爸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闺女,你有把握吗?”这牡丹蒸菜他有听过,但据说工艺繁复,且对刀工和雕工的要求极高,萝卜丝要做到细如燕窝丝,牡丹要艳丽盛开,极度考验厨师的功力。
这都是余简的强项,不吹牛,她的基本功可比余爸爸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俏皮地眨了眨眼,对着自己父亲道:“您还不相信我吗?”
余爸爸看着她费尽心思做出的鬼脸,终于露出了笑脸。
既然决定一战,就没有后退可言!老韩老板,余建国一定不会让你丢面子的!
余爸爸在心中起誓,跟着女儿一起,投入到了战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