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时,老师已经放弃般倒在了海曼的脚边,手像只落水的鸭子抖着浸水皮毛一样发颤,身体倒在地上往后退,退到冰冷的铁门后又惊恐地往前爬,口中吐着懦弱无能的话,“我,我害怕,我做不到,我面临着无法想象的困境。”
他像是一个孩童对着另一个孩童诉说着心中的恐惧,无辜又惊慌的神情像个发梦的童子,尚未清醒。
“贝克老师,是您让我带着您来这里的,我缺少这一个钥匙。老师,只能靠您了。这不是这么难事,一把简简单单的锁困不了您的,烧毁就行了。”海曼将灯往前举,好像在给老师指引方向。
“记得吗?您是魔法师。”
海曼想要得到魔法,当他发现这个老师以职务之便鬼鬼祟祟地打探这座房子时,他主动地坦明,来和老师做了个交易,小主人的身份好使很多的。刚好,他们两个人的目的地都是这里。
在最初,海曼对这个老师怀有一定的敬佩之情,魔法师注定是引人注目的,得到一个少年的崇敬也不是大事。但越接触越失去了最初的激动,海曼实在想象不出,为什么魔法师如此无能?只能说明,这个人注定不是真正的魔法师,也不是他真正的魔法老师。
不远处的窗户被风甩得哐哐作响,刺激着脆弱不堪的耳膜,仿佛是魔鬼到来的紧张号角,不停地吹奏着,哗哗哗,像个钻头往耳朵眼中探,直达脑中。
“那是什么声音?”老师恐惧着发问,如同一滩被风锤打的烂泥巴,疯狂地摇晃着手臂,极力想要恢复受到震荡的约束力。
“风声,风声,父亲还没有回来,您还有时间!快点。”海曼逼迫着他,举起手上的灯,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这扇神秘的铁门。
“啊!我,我做不到了,您看看我的手,要烧焦了。”老师举起他干净的、完好无损的手,轻轻喘着出不来的气。
被惊恐占据的眼神呆愣着,可怜的亨特将手高举着轻轻哈气,就像死前见到光的弥留之人,但眼底全是另一边的黑暗。海曼的煤油灯已经照不进他的眼中。
“全部都是火,我们身在火海里,做不到了,逃吧。”
“老师,这上面什么也没有,”海曼伸出他的手臂,紧紧握了握老师的左手,传递着力量。“我们没有任何的危险,你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屋外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如同到了白昼。
海曼眯着眼睛寻找着外界的光亮,竖起耳朵。
顿时,有节奏的啪嗒声响起,风声沉静了下去。
希来回来了。
又一阵风声在耳边喧嚣,海曼感到一阵的口干舌燥,喉咙难受地动着,宽大的衣袍被他扬起,半挡住手中的明灯。
“那是什么声音?”老师嗫嚅着继续问海曼,闪躲着光亮将身体缩了起来。
海曼张了张嘴,压下心中的恐慌,急促着说:“先念咒,念咒,时间来得及……”
“海曼?”不远处的希来呼唤,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应该是海曼单方面的对话。
“不、不行。我要死了,火焰啊,魔鬼啊,我要死了!魔鬼,魔鬼要来了。”老师猛地推开海曼,连滚带爬地起身,一路尖叫着离开,消失在黑暗的过道尽头,最后从楼梯上滚下去。在他的背后,留下一连串紫黑色的烟气,那是希来魔法的痕迹。
安静了。
仿佛整个世界只留下海曼一个人,空荡荡得害怕。
紫黑色的烟气消失在眼前,独留海曼静静等待了会。他听到外部传来的动静,第一次意识到希来回来居然会有这么惊天动地的声响,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海曼愣愣地看了眼门的顶端,心中充满了困惑,对希来、对铁门、对所处的世界。
如今这门已经不具备压迫他的力量,他也不再讨厌,细细观望下竟然透露出熟悉的可亲之情,像一位身处在黑暗中的老友。其实门一直陪伴着他。海曼摸了摸铁门上的花卉图案,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是朵华丽复杂的玫瑰,在煤油灯的照耀下,隐隐发着绚丽的红光。
“呼呼。”
不知是风声还是呼吸声,将海曼难得的惆怅思绪打断,他收回手僵硬地立在原地。
“哒哒。”
脚步声如同海啸,由远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停止了。
就在身边了。
“唰!”
海曼猛地转过身,袖子一甩,快速捏灭了灯。他想,黑暗总归能隐藏着任何人,包括他。
风停止了,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几秒,海曼感觉自己的指尖被灼伤了,但没有事。
“海曼,天晚了,吃饭时间到了。”希来在几米处说,“我不是专程来叫你吃饭的。”
海曼往前走了一步,没有任何脚步声,“我知道了,父亲,能不能请您开个灯,我有点看不清,这里太黑了,我都瞧不清您的脸了。”
“当然可以。”希来轻抬起了手臂,在他身边浮现出一团漂浮的白色火焰,将漆黑的过道照得亮堂堂的。
海曼没有意外,他早见识过了此番神秘的场景,希来一定是一位超凡的魔法师,要不然那个老师也不会那么害怕。
火焰照亮了海曼的身后。